Saturday, November 7, 2009

D.H.Lawrence的松树


1924年,D.H.Lawrence这样描写他窗外的那棵树:

“大松树在房子前面,直直地站立着,它似乎无忧无虑,一派生机……我从未注视过它绿阴浓郁的顶盖,一出门,却就看见那粗大的树干立在那里,象个守护天使。 院子里是老树,长木台和篱芭!”

1929年,画家Georgia O'Keeffe来到这里住了几个星期。她经常躺在树底下的那条长木台上,顺着树干,一直望到树梢。白天,阳光穿过巨大的枝丫斑斑点点地撒到她的身上,而夜晚,透过阴影婆娑的树叶,却是漫天繁星。于是,她画了那张著名的《D.H.Lawrence Pine Tree》。

今天,我要去D.H.Lawrence的牧场了。

我在网上查找去牧场的线路,信息极为模糊,只是说往狼山上开,千万不要错过那个标着牧场方向的路牌。我心里紧张,却不想放弃。

天气阴霾,随时都有下雨的意思。路是盘山道,一点点地上山。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静。两边是枯草地,再过去就是群山。松柏树越来越高,天空也越来越暗,这时,竟然开始下雪了。雪花越来越密,我意识到这里的海拔不低了。

终于看见那个路牌了。我按照箭头向右拐,开进了一条被松林遮住了光线的泥路。再开5英里才能到牧场,路又窄又滑又泥又颠,可现在我连退路都没了,稍稍一歪,车子就会撞到树上。我只好咬着牙,攥紧方向盘,蜗牛一样慢慢地在雪里往前爬。

大概开了40多分钟,前面出现了几间矮矮的树皮房,屋顶上有两条狗,冲我大叫。

这就是Lawrence的牧场,现在属于新墨西哥大学。山里安静极了,白雪皑皑,一颗颗松树上堆着硕大的雪花。这里只有一个守门人和两条狗。他看见我吃了一惊,说很少有人单独到这里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再接着下,就要封山了。

这个20世纪英语文学中最重要的人物,也是最具争议性的作家是如何来到美国西南部的狼山里写他的小说,最后又永久地长眠在这里呢?

Lawrence出生于英国诺丁汉郡。他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几乎不识字,酗酒,而他的母亲则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热爱文学。他父母的关系非常恶劣,这对他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和母亲的关系非常亲密,有传闻说他为了减轻母亲病重的痛苦而故意加大她服药的剂量。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儿子与情人》(1913)曾引发西方评论界关于“恋母情结”的巨大争议。

诺丁汉郡是个煤矿小镇,人们在煤烟石硝里讨生活,很多人都染上了肺结核,Lawrence也不例外。1912年,他和他在诺丁汉大学的现代语言学教授的妻子Frieda私奔至德国,后来回英国结婚。由于在一战中德国和英国是交战国,他们夫妇始终生活在官方的监视之下,生活非常贫困。

战后,Lawrence开始了他的所谓“原始朝圣”计划。他偕同妻子离开英国,开始四处旅行。他们旅行的足迹遍布法国,意大利,斯里兰卡,澳大利亚,美国和墨西哥。他梦想在新墨西哥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社区。结果只有一个女画家Dorothy Brett跟随他来到这里。

Taos有一个女作家叫Mabel Dodge Luhan,她崇拜他的才华,是她邀请他们来美国,还把她的这个位于海拔近3000米的狼山上,占地160英亩的牧场送给了他们,交换的条件是Lawrence把《儿子与情人》的手稿送给她。

1924年,Lawrence夫妇和Brett就来到这里。Lawrence在这里写了小说《莫尔先生》,Brett为他打字。里面有很大的段落描写了这里的风光:

“那样美丽!或许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纯净的美,绝对的美! 从她的门廊前,她看到浩大的,如老鹰旋转般的天光,慢慢地变成蓝色,又变成了散发着银亮,有着黑色边缘的弧线,在鹰翅下飞升到纯洁的空气中。”

而此时此刻,大地,高山和天空是一片纯白。

Brett的那间木屋对外开放,我推开门,屋里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小圆桌和一把小椅子,墙上还有一面镜子。那一瞬间,我好像推开了一段已失落的日子,人去屋在,青山长存。

Lawrence夫妇的木屋要大得多。木板墙上爬着枯藤,墙角却有一簇野花在雪里开着。外面的一面墙上还有一头牛,这时一个画家1934年画的,色彩依然清晰鲜艳。绿色的窗框里嵌着白色的小窗户,还挂着镂花的窗帘。门锁着,我从窗外往里看,桌子上有台打字机,壁炉边有一张Lawrence的画像。有两扇门,门廊上有木椅子。门前就是那颗松树了。它的树干依然笔直,在雪里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他在新墨西哥居住了几年后,却又因肺结核复发而回到欧洲,并开始写作《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部风靡整个西方世界的小说最初在佛罗伦萨以私人名义出版。

1930年,Lawrence死于法国芒斯。他妻子则返回Taos。不久以后,她把他的骨灰也埋葬在这里。据说,Lawrence住在这里时,他身边的这三个女人经常争风吃醋,争夺他的注意力。他死后,她们为如何处置他的骨灰又打得不可开交。Frieda一生气,就把他的骨灰搅在水泥里,砌了祭台。

Lawrence的纪念堂在山顶上。是一间很小的灵堂,里面就是那个有他名字的缩写的祭台,上面的花纹是Brett画的,祭台上方的凤凰徽章是Lawrence的象征。灵堂外面是Frieda的坟,她1956年去世后,葬到了这里。她的墓碑上是她后来的意大利丈夫刻的字:“为了我们一起渡过的无与伦比的25年”,而Lawrence曾经说过,他一生最美好的爱情是他年轻时与一个16岁的男孩子的爱情。

大雪下面,是一场滚滚红尘,欲说还休,欲说还休。。。而我,要下山了。

2 comments:

BBB said...

先睹为快。

七月也开始网上隐居?

July said...

和你学的 :-)

红尘里太热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