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31, 2007

地图和地球

如果你要问我最喜欢读什麽,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地图。

地图是一张神秘的画, 它纪录了这个地球上所有的颜色,形状和故事。

小时候,去北京天文馆,在一片黑暗里仰望星空,知道了地球,月亮和太阳的关系,还知道地球是唯一有人类的星球。我对地球之外的事没有太多兴趣,因为地球本身已经迷人无比,所有和地球有关的词汇都诗意无穷:海洋,沙漠,高原,森林,树木,崇山峻岭,离离荒草,花禽鸟兽……而我对诗歌的向往崇拜正是来源于此。

我读《创世纪》:“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神称空气为「天」。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神称旱地「地」,称水的聚处为「海」。神看著是好的。神说:「地要发生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著核。」事就这样成了。於是地发生了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各从其类;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著核。神看著是好的。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三日。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作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并要发光在天空,普照在地上。」事就这样成了。于是神造了两个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众星,就把这些光摆列在天空,普照在地上,管理昼夜,分别明暗。神看著是好的。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四日。神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神就造出大鱼和水中所滋生各样有生命的动物,各从其类;又造出各样飞鸟,各从其类。神看著是好的。 神就赐福给这一切,说:「滋生繁多,充满海中的水;雀鸟也要多生在地上。」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五日。 神说:「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于是神造出野兽,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一切昆虫,各从其类。神看著是好的。神说:「我们要照著我们的形像、按著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神就照著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著他的形像造男造女。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至于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并各样爬在地上有生命的物,我将青草赐给他们作食物。」事就这样成了。神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 ”

可在希腊神话里,并不是神创造天地,而是天地孕育神灵,大地才是万物之母。最初地母瑞亚生了天王乌拉诺斯。然后他们结合生育,产下了许多泰坦和巨人。这些雄武有力,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泰坦和巨人们,在天王领导下统治着天地世界。他们自己就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和四季岁月。比如特提斯和她的丈夫奥克阿诺斯,共同执掌着大洋的事业,成为大洋之神。(希腊文奥克阿诺斯,是英文单词Ocean的词源)。后来,经过了无数的战争和残杀,乌拉诺斯的后代宙斯成了新一代天王,他的兄姐们组成奥林帕斯众神。宙斯和美女卡利斯特相通生了个儿子,惹怒了神后赫拉,她用法术把卡利斯特变成了一头熊,宙斯决意把母子俩保护起来,于是就让母子成为了大熊星和小熊星,在天空里,享受日月的光辉和他的爱情。

而地质学家则认为地球至少有45亿年的历史;人类只在最近大约300万年前才开始出现。与人类相比,地球有着远古的过去。1500以前,东晋时代的道教理论家葛洪写过一个沧海变桑田的神话。1893年,英地利地质大师休斯(Eduardsuess.Suess)在研究了中发现意大利道罗米蒂斯山的中三叠世的自然环境和所含动物(距今约2亿4千万年),与万里以外的喜马拉雅北坡竟如出一辙,同时,另一位地质学家诺叶迈尔在研究距今约2亿年到1亿5千万年的侏罗纪古地理时,发现在北方古大陆群和南方古大陆之间,有一个现已消亡的古海洋,从加勒比一直延伸到孟加拉,两端分别和太平洋、印度洋相通。于是,休斯作出了这样的推测,从印度尼西亚,经过喜马拉雅和小亚细亚到西欧阿尔卑斯,曾经是洪荒一边。他把这个古老而消失的海洋用希腊海洋女特提斯命名,而特提斯的沉积物经过地质构造变动,被褶皱和揉皱,形成耸立于西藏、喜马拉雅和阿尔卑斯高入云霄的山脉。

不管地球是如何形成演变的,我们在地图上可以看到它今天的形状和位置。昨天,我从旧金山飞回芝加哥,机舱里的地图随时显示着飞机的方位,加州的沿岸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然后,我们盘旋在赫红色的高山地带,最后,到达了翠绿色的平原。

1910年德国的地球物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魏格纳在偶然翻阅世界地图时,被一个奇特现象萦绕不已:他看到大西洋的两岸,也就是欧洲和非洲的西海岸遥对北南美洲的东海岸,轮廓非常相似,这边大陆的凸出部分正好能和另一边大陆的凹进部分凑合起来;如果把这两块陆地对起来,就是一块整体。而南美洲跟非洲的轮廓,更是遥遥相对,远远深入大西洋南部的巴西的凸出部分,正好可以嵌入非洲西海岸几内亚湾的凹进部分。1915年魏格纳出版了《海陆的起源》,他用古生物学,地质学和古气候学的大量证据,系统地阐述了他的大陆漂移学说。大约三亿年前地球上是一个完整的大陆,地球上所有的大陆和岛屿都连结在一块,被一个更加辽阔的原始大洋所包围。到了两亿年前,大陆出现裂缝并开始飘移。距今300万年前,也就是人类出现的时代,大陆漂移到了今天的位置,形成了现在七大洲、四大洋的格局。魏格纳为他的理论搜集证据,两次去格陵兰考察,发现格陵兰岛相对于欧洲大陆依然有漂移运动并测出的漂移速度是每年约1米。1930年11月2日,魏格纳在第4次考察格陵兰时遭到暴风雪的袭击,倒毙在茫茫雪原上,那一天,他刚刚过完50岁的生日。第二年4月,搜索队才发现了他的遗体。当时,他无法合理地解释板块漂移动力问题,在他去世30年后,科学家发现在大洋中贯穿着一条险峻的山脉,山脉上有一条裂谷,地球深处炙热的岩浆从这个裂缝溢出,到达顶部以后向两侧分流,冷却后形成新的海底并推动原来的海底向两边扩张,大陆也随之跟着移动。从而,魏格纳的理论得以了证实。

我20岁那年,读到了当过海盗的土耳其海军上将皮里.雷斯羊皮地图的故事。1929年,在伊斯坦布尔塞拉伊图书馆里,发现了一张用羊皮纸绘制的1513年航海地图的复制品。人们惊奇地看到,这张皮里.雷斯400多年前绘制的地图上竟然十分清楚的画出了整个南极洲的形状,其地形特征竟与1949年测定的南极地形轮廓完全一样。 不仅如此,地图上还画出了现在已经被几千米厚的冰层覆盖下的南极大陆两侧的海岸线和南极山脉,而那时的南极洲尚处在15000年前的百川奔流,草木葱茏的温带时期。现代人直到1820年以前从未能够在地图上标出南极大陆的位置,它被认为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未解之谜。这张地图使我对南极洲产生了巨大的热情,以后的几年里,我的梦想就是要去那冰天雪地的南极。我读了能够找到的所有关于南极的书,被人类渴望了解地球的无畏探险精神和先驱者们深深地感动着,想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最终,我没有去成南极,却写了一本有关南极的梦想:无垠的冰原,安详的企鹅,太阳永远不落的白夜和灿烂的极光。我二十岁的年华和南极洲一样的美丽,凛冽,充满了不安和幻想。

聂鲁达有一首关于海洋的诗:

比水波更纯粹的躯体,
盐洗刷着海岸,
而明亮的鸟
飞着,在地上没有根。

从地图上看,地球被一片汪洋大海包围着。那海洋的尽头一定还是海洋吧?那一天,我站在我的旧金山30层的旅馆的窗户前,海天一色的浪潮和云朵扑向我,一艘鲜红色邮轮从海面驶过,一轮太阳正冉冉上升,明亮的海鸟飞翔着。和我的祖先一样,我是一个遂水而居的人,却有着一个十分不合逻辑的定义:海水永远是蔚蓝的,鲜艳的,岸边的沙粒是太阳般金黄的;而湖水永远是灰蓝色的,湖畔的树斑印在晨雾里,远山含秀,青草芬芳,水坞里桅干林立,像南京的玄武湖,杭州的西湖,芝加哥的密执根湖;而河水,一定是浓绿色,在小桥下流过,水面有野鸭,鸳鸯,码头上飘摇着几只小木船,温暖的城镇在水边生息,男人们在河岸聊天,女人们在河边浣嬉,像我的家乡苏州,德国尼卡河边的杜平根,我心爱的诗人荷尔德林沿着河边,走完了三十年苦痛的岁月,还有意大利的威尼斯,那湿漉漉的小巷和雨雾中圆顶的教堂。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一个黑发的罗蕾莱,用我甜蜜诱惑的歌声,在水里歌唱。

地图上有许多的城市,每一个城市都是一段繁华,一个故事和一本书。我是一个经常在路上的人,当飞机飞向云空的时候,我会贪娈地望着渐渐远离的城市:交错的高速公路,棋盘般的建筑,广袤的田野。有一次,我从匹兹堡起飞,云光下的宾州,丰饶辽阔。我想起了托马斯.伍尔夫在《天使,望故乡》里那个叫奥里弗的15岁的男孩子,从荷兰人的田庄走到巴尔的摩的街上,看到了一家小店里陈列的一块块标志死亡的石头,上面雕刻着小绵羊和长翅膀的仙童, 和踮着一双冰凉瘦小的脚的石头天使,他便起了一生的愿望,雕刻一个天使的头。又一次,当从北京回芝加哥的飞机飞过西伯利亚的上空时,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十二月党人,那时候,我是多麽的向往做一个革命家的妻子啊,在西伯利亚贫瘠的土地上,我的爱情之花鲜艳夺目。

前几天,我的朋友寄给我一张孩子的照片。两个可爱小男孩,捧着冰激淋,身边却是一个地球仪。我想起我在那个年纪,也有一架地球仪。我会望着它,想象着我每天的旅程。一会儿,我穿着豪华的皮衣,坐在坦泰尼克的头等舱里;第二天,又赤脚行走在几内亚的赤道上。这两个小家伙一定也有很多计划吧,他们会飞快地长大,开始他们的旅途,和我一样,手里拿着地图,把脚踏着坚实的土地上,在地球上来回走着。

我今天犯神经病

我今天犯神经病,天不亮就爬起来开始写和地图有关的故事。居然写的顺利,下笔千言。也许它在我心里很久了吧。

我最近写了很多开头,思绪杂乱,不写又怕 灵感没了。就着搬动一段戏一段到处都是。慢慢花时间整理吧。

Friday, March 30, 2007

在伊沙杜拉.邓肯的故乡(2)

我的下意识是一条河流,把我带回到某一处遥远的河岸,尽管路边已经荒草萋萋,但仍然可见模糊的足迹。我知道在我生命中的某一刻,我见过这座楼,这家药店。可我又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到这条街上,也许,我在什麽地方见过一座相似的楼吧?我转过身,沿着Taylor街,向海边走去。

经过了诺布山(Nob Hill),恩典大教堂静静地站在山顶上。两边的钟楼和中间的玫瑰花窗,三个凹进去的门洞,这是巴黎圣母院的复制品,而大门是仿制佛洛伦萨洗礼教堂的‘天堂之门’,也许 埃斯梅拉达和卡西默多随时会从里面出来,和我一样,来到旧金山。教堂的对面是个街心广场,中间是一个美丽的海螺喷泉,还有一个三个女孩子拉着手舞蹈的青铜雕塑。一棵棵盛开的雪白缤纷的梨花树,几只狗 在草坪追逐。。。我固执地在想那座楼,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它哪?

Wednesday, March 28, 2007

在伊沙杜拉.邓肯的故乡(1)

傍晚,我从位于旧金山Post街上的旅馆出来,往西走,经过一家小小的咖啡店,一座门前竖立着希腊式的柱子,门廊里有两具白玉石人体雕像的大厦和一座墙壁上爬满了青藤的红砖楼,往左边一拐就上了Taylor街。

Taylor 街和所有旧金山的街道一样,上下起伏,不时有一辆有轨电车驶过。街灯都漆成了灰色,朴素典雅,不远处市议厅海蓝色的圆顶在夕阳下发出了波浪般的磷光。两边是颜色各异的建筑:鲜黄色门面的韩国烧烤餐馆,深红色的花店,橱窗里摆满了碧绿的热带花草和洁白的海螺,淡粉色的旅馆嵌着美丽的拱形窗户,一家按摩院的窗户用红丝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实。突然,我被对面那座在Geary街口的暗黄色的楼吸引住了。这实在是一座极其普通的6层楼房,外表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每个窗户外都悬挂着铁架楼梯,肯定是为了防地震的缘故,大门的两边是雕花的铁灯,拐角是Walgreens药店。

Sunday, March 25, 2007

有关计算机语言---(III)

那一年,在我的硕士论文答辩会上,最后,一个一直不作声的教授说:“我只有两个问题,答对了,我让你过,不对,你就不配得这个学位”。我当时吓得脸都黄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是:程序语言里最有能力的元素是什麽?(In general, what is the most powerful element in programming languages?) 我想了想,说:“Loop”(循环), 他点点头,说这就是为什麽要有计算机,因为可以为人类做重复而精确的劳动。他的第二个问题是在计算机领域里,需不需要完美无缺的数学语言?我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因为这位老先生搞得就是如何将数学语言应用到软件的开发过程中。

的确,还有一枝独秀的一种计算机语言,是完美无缺的数学语言,它就是当今IT行业里人人要用的数据库管理系统的SQL语言,中文称为结构化查询语言 。其实,这是一种建立在集合论上的程序语言。数据库管理系统和计算机几乎是同时并存的。一个数据库管理系统最关键的性能就是要有一种方便的语言去索取数据。早期的数据库不具备这种语言,如果要寻找所需的数据,需要运用复杂的算法写繁琐的程序。

1970年,一个在IBM工作,名叫Edgar Codd的英国博士发明了一种存放数据的办法,被称为relational模型。他把数据存放在一个表格里,每一组关联的数据有一个独特的代码。这种存放数据的方式其实就是数学上的坐标系,Y轴上的点就是那组数据的代码,而X轴上的点就是那组数据里的一个单项。从数学的角度看,一组数据就是一个项集(record set)。IBM因此发明了SQL语言,利用集合论的逻辑和算法去操作数据。它允许用户在高层数据结构上工作,而不需要用户了解其具体的存放方式。所有 SQL 语句接受项集作为输入,回送出的项集作为输出,从而解决了数据查询的问题。Codd博士也因他对数据库基础理论的巨大贡献,获得了1981年的Turing奖,Turing奖被认为是计算机领域里的诺贝尔奖。

今天的时代是计算机的时代,计算机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基本需要。计算机语言也因此越来越接近人的思维,愈发富有智慧和人性。

Saturday, March 24, 2007

有关计算机语言--(II)

70年代初,在美国的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 几个程序员发明了一种计算机语言叫做“SmallTalk”,几经演变, 它被很多领域广泛接受,也被认为是第一代的Object-oriented语言。它的中心概念是“Object”,也就是具体化的物体和对象:人,树,公司。。。为了达到可重复使用和模块化的目的,使用了一个继承性的概念,也就是说:在某种情况下,一个类会有“子类”。子类比原本的类(称为父类)要更加具体化,例如,“人”这个类可能会有它的子类“男人”和“女人”, 而男人和女人可以共同使用它们作为“人”的模块,再加上自己特有的属性。SmallTalk语言在Object-oriented方面堪称经典——以至于30年后的今天,JAVA和C++依然建立在此基础上。

当然,和世上一切事物一样,计算机语言也是不停地发展着,人们要求有一种更加简便,更具功能的语言。这几年,有一种称为“Aspect-oriented ”的语言渐渐地露出了水面。 它在Object-oriented的基础上,将其的随机执行性的概念更加扩展和完美,使程序语法更加简练和灵活。我们可以写一个叫做人的模块,在Object-oriented的语言里,我们还要再写男人和女人的模块,而在Aspect-oriented的语言里,男人和女人只要在随机执行时把自己的属性文件输入,而无需写新的模块。今后的几年里,Aspect-oriented 就会取代Object-oriented。

有关计算机语言--(I)

在当今计算机领域里,主要流行着两类语言:一种称为Object-oriented,翻译成中文好像是:面向对象;另一种称为Procedure,翻译成中文应该是:顺序。

目前流行的程序语言里:JAVA和C++是为Object-oriented 设计的,其特点是:程序的物化和模式化。这是指一种程序设计范型,同时也是是一种程序开发的方法论。面向对象程序设计的雏形早在1960年的Simula语言中即可发现。什麽是物化哪?物化就是把计算机抽象的理念具体到现实的客体上,比如说:用JAVA和C++写一段程序来表达一个人, 这个人拥有每一个人所有的属性:名字,性别,年龄以及人的基本作为。模式化就是把一个大系统分割成许多小碎块,每一个碎块就是一个模式,具有自己的功能,不同的模式组合成系统。Object-oriented 语言有三大特点:第一是隔离隐蔽性,也就是说你可以知道这段程序的功能和用法,却不用知道它的编排细节;第二是重复使用性,模式化和隐蔽性使之成为可能,比如,有一个模式的功能是计算人的年龄,那末,任何系统需要这个功能的,都可以直接把这块模式拿来用,而不用再去写一段新的程序;第三是随机执行性,也就是在执行程序的时候,赋予其意义。举个例子:一个人的模式,是抽象的,拥有性别和年龄,我们可以在执行这个模式的时候,把人具体到男人,女人和不同的年龄,而这是靠输入的参数临时决定的。

Procedure语言是老式的计算机思维方式。像Fortran, BASIC, COBOL 就属于这类语言。它是线性的,按顺序而来,机械地,亦步亦趋地模仿系统的功能。程序往往是冗长的,无法重复使用的。第一代的Fortran诞生于1954年,COBOL则在60年代成为大型商业和工业的主要机器语言,它和IBM的文件储存系统接口,一直存活到今天。许多大型的保险公司,金融公司,至今还有很多系统要靠此运行。

Friday, March 23, 2007

我曾经想当 建筑家

在飞机上,一直在想我应该这样写芝加哥。其实,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不喜欢用一种现成的格式和风格讲故事, 总想写出我自己最细微的感受。

写芝加哥,首先要写的是它的建筑家。美国的城市年轻的可怜,比如芝加哥,主要是在1872年的大火后重建的。一百多年,可是一下子就出了这般多的世界级的建筑师,建筑风格又是如此不同,真要佩服欧洲人那种实干的精神,中国两千年的建筑风格也没有变化啊。

我曾经想当 建筑家, 后来,因为对中国的建筑绝望,没走这条路。

Thursday, March 22, 2007

芝加哥的故事―――序言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南京的一个夏天。法国梧桐宽大的叶子覆盖着城市整齐的街道,月光下的古城墙充满了前朝的威严和忧伤。玄武湖碧绿的湖面上朵朵粉红色的荷花盛开,湖岸上一排排婆娑飘舞的垂柳,两块童子拜观音的太湖石后是东晋著名文人郭璞的衣冠冢;游廊边有一座喇嘛庙,庙旁有七层名为"诺那"的宝塔,虎踞龙盘的钟山横卧在夕阳下的蓝天里,山顶有紫金色云霞缭绕。我和文走在雨花石铺成的曲折小路上,她激动的声音像夏日的热浪蒸腾:“我要去芝加哥了,波翰姆的芝加哥,沙里文的芝加哥,赖特的芝加哥! ”文是我的朋友,她比我高两级,是学建筑的,去芝加哥是她梦寐以求的愿望,哪里有她崇拜的大师。她的热忱感动了我,那个夜晚,我们是美丽热情的南方少女,怀有一个梦想:到芝加哥去。

后来,我也来到了美国,在Ohio的一所大学里读计算机。第一个暑假,刚刚拿到驾照,就跌跌撞撞地开到了芝加哥。一到湖滨大道,我就惊艳于这个城市。芝加哥河上,一座座棕红色的铁桥雄壮地跨越两岸,当船靠近时,桥就会从中间分开,立起,船过之后,又迅速地复原;港湾边,摩天高楼林立,街道就像是田野,长满了风格各异的建筑物,一座比一座更高,阳光反射在直耸云天的玻璃墙面上。密执根湖如同一匹蓝色的绸缎,光滑的不着一丝纹路,伸向天边,几只白色的海鸟在空中盘旋。码头里桅杆林立,一艘名为“尤利西斯‘的巨大的游艇停泊在水坞里,红白相间的转轮旋在空中。市中心,忙碌的人们急匆匆地赶路,街头咖啡馆里的窗户上堆满了鲜花,流浪艺人吹着凄凉的蓝调。林肯公园里美丽的雕像和大花园里壮丽的喷泉,老城里五彩缤纷的维多利亚式的小楼。我在第一间麦当劳的原址吃了薯条和汉堡,看了墙上贴满的猫王,梦露的照片和屋中心的一辆老式的汽车。高速公路上是水泄不通的车流,大货车一辆接一辆地擦身而过;而铁轨,就架在人们的头上,发出轰隆的噪响 。这个城市以它特有的美丽和粗狂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望着那一大排临湖的高楼,心想:这里要有我的一张桌子和一间房屋。

在开回Ohio的路上,我想着芝加哥诗人卡尔·桑德堡的《芝加哥》:

“我这样回答后.转过身,对那些嘲笑我的城
市的人,我回敬以嘲笑,我说:
来呀,给我看别的城市,也这样昂起头,骄
傲地歌唱,也这样活泼、粗犷、强壮、机灵。
他把工作堆起来时,抛出带磁性的咒骂,在
那些矮小展弱的城市中,他是个高大拳击手。
凶狠如一只狗,舌头伸出准备进攻,机械有
如跟莽原搏斗的野蛮人;
光着头,
挥着锹,
毁灭,
计划,
建造,破坏,再建造,
在浓烟下,满嘴的灰,露出白牙齿大笑,
在命运可怕的重负下,像个青年人一样大笑,
大笑,像个从未输过一场的鲁莽斗士,
自夸,大笑,他腕下脉搏在跳,肋骨下人民
的心在跳,大笑!
笑出年青人的暴躁、魁伟、喧闹的笑、赤着
上身,汗流浃背,他骄傲,因为他是猪屠
夫,工具匠,小麦存储者,铁路运输家,
全国货物的转运人。 ”

研究生毕业了,我却面临着两个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选择。一个是芝加哥,另一个是密执根的安娜堡。

我喜欢安娜堡,这个被称为树镇的大学城,充满了年轻自由的朝气和波西米亚式的艺术情调。大学生们穿着有洞的牛仔裤,带着长长的围巾,背着大书包。到处是书店,花房,艺廊和酒吧,被时间 熏黑了的石头墙面上,长满了青藤,红色的小楼坐落着茂密的树林中。我在主街上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过,然后,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中餐馆吃了午饭,悲哀地和安娜堡说了再见,开着装着我所有家当的新本田车,到了芝加哥。

一晃十年了。我和每一个芝加哥人一样,每天早上和晚上在拥挤不堪的高速公路上,不耐烦地往前蹭;在密执根大道上的商店橱窗里看新潮的服装和鞋包;春天,在戴利广场的农民市场上买新鲜的水果和花;秋天,去植物园里欣赏缤纷的落叶;夏天,在湖畔散步,听街头音乐会;十二月的一个夜晚,去蓝调 俱乐部消磨芝加哥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我也会挤在芝加哥食品节的人群里,买一块芝加哥式的厚皮皮扎饼,在汽车展览节上和厂家代表研讨着最新款式,读芝加哥论坛报,关心着正在进行的竞选,周末,去中国城,越南城,意大利城试一家新开张的餐馆。。。我渐渐地熟悉了这个城市的街道,历史和典故,有了临湖的办公室和自己的房子。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在这个城市居住的年头已超过了任何一个我曾居住过的城市,包括我的故乡。我发现,我在这个城市里度过了我生命中最好的和最艰难的时光。我发现,我已经把它当作了我异国的家园。

我突然地感觉到:我应该为这个城市写一本书。

Sunday, March 18, 2007

Burnham的建筑


上周五,开完了会,急匆匆地赶到Dearborn,为的是拍 两张Burnham的建筑。一个世纪前芝加哥最繁华的地段,现在已成为二流街区。依然保护得很好的建筑,却因繁琐的雕刻和老式的材料,显得过时和保守。

芝加哥的故事

因为Paul的缘故,我决心开始写《芝加哥的故事》, 这是一本在心里写了多年的书。 当然,第一个要写的是:Daniel Burnham, 这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奠基了美国的城市。因为他,我选择了芝加哥当作我异国的家园, 每一天,我走在芝加哥的街道上,都能感觉到他。

我想,我的血液里,有一种元素叫做爱情。因为它,我生生不息。我爱芝加哥。

在飞机上

因为要赶回芝加哥开一个毫无意义的会,中午一过就从旧金山上了飞机。这个星期辛苦极了,好像都不记得睡过觉。我发誓:上了飞机就把眼睛闭起来,什麽也不想。

可就是一个美丽的下午,阳光这般灿烂。 偏偏我的座位 又靠窗户,飞机从California飞过Nevada, Utah, Colorado, Kansas, Missouri, 到达芝加哥。地球是这般清晰地展现在我得眼前,又是这样的神奇,壮丽。我不得不睁大眼睛,喜极而泣。 我倏然明白了,为什麽 我总能一次又一次地上路。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php3?tkey=1174022704

Sunday, March 11, 2007

旧金山 --- 我经历着时光

我要去旧金山。

在从芝加哥到旧金山的飞机上,我交替着读奥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和博尔赫斯的《面前的月亮》。

帕慕克这样写道:“我的出生城市在她两千年的历史中从不曾如此贫穷、破败、孤立。她对我而言一直是个废墟之城,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我一生不是对抗这种忧伤,就是(跟每个伊斯坦堡人一样)让她成为自己的忧伤。”

博尔赫斯说:

我的家乡是吉它的节奏,几枚肖像和一把古老的剑,
柳树林急切的渴望如黄昏降临。
我经历着时光。

而我要去旧金山。

飞机在着陆,看到一大片银光粼粼的水,那就是海湾。灰蓝色空旷的水面上的船和桥,岸边栖息的黑色水鸟,让我想到了云蒸水泽的故乡苏州。在蒙蒙细雨里望着远处的青山和倚山而建的层层色彩绚丽的民宅,还有近处的如同仓库般的建筑。 不时,熟悉的中文招牌随风飘来,轻柔的音乐在尘埃里如花瓣旋转。我经历着时光,时光却在倒流。

在这个地震频繁的城市里,几乎没有太高的楼。我的旅馆在市中心的第30层上,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清晨的城市,小如蚂蚁般的汽车和行人,巨大的广告牌,临街的咖啡馆和卷缩在角落里流浪汉。蓝天里有一道道紫白色的阳光,天和海洋在地平线的尽头相连, 而天和海洋就在我的面前,仿佛我们一起站在世界的尽头,人间在我们的下面。我经历着时光,时光与海天同存。

城市建在山上, 狭窄弯曲的街道,高高低低的陡坡,五颜六色的矮矮的房子,沿街的杂货店,小饭馆一家连着一家。在一家摩洛哥的茶店里要了一壶阿拉伯的黑茶,红色的地毯上是艳丽的丝绸坐垫, 圆形的茶几上有一个铜盘,一个银质雕花的烟壶,无花果和蜂蜜的香气萦绕。店主三岁的女儿,睁着一双黑亮的杏仁眼,跪在玻璃窗前,望着黄昏的街道发呆,这时,一只燕子在暮色里飞过过. 隔壁是一家只有伍张客桌的泰国餐馆, 灶头上的汤锅冒着白花花的热气,亲切,温暖。我经历着时光,时光就是平常居家的日子。

花花绿绿的有轨缆车在Powell街上轰隆驶过,清脆的铜铃不时地在城市上空游荡,车子上的外地人兴奋地东张西望。渔人码头到了,霓虹灯在夜幕里闪闪烁烁,风吹来海水的腥气,几条渔轮静卧在水坞里,如同几只巨大的猛兽。码头上有一只青铜铸的印迹斑斓锺铃和杰克.伦敦英俊的笑容。湿漉漉的街道边的食摊上有着成堆的螃蟹和海鲜,油锅里是一朵朵如花瓣的洋葱头。生命中的有一个夜晚就消磨在这里。我经历着时光,时光就是海岸边的万家灯火。

金门大桥在雾里轻藏隐现,像一把绯红的竖琴,琴弦绵长辽远。桥头花园里翠绿的热带植物,杂色的郁金香,粉红色的野花开得鲜艳妖娆。几个美丽年轻女子的笑声甜蜜而柔美,一艘海轮经过了水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波痕。海的那边是山和城市,山上是人间的家园,城市里高楼林立。这座美丽的悬桥跨越了旧金山湾和太平洋的金门海峡,南连旧金山的北端,北通加州马林县,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自杀场所。在过去的5年里,平均每两个星期就有一个人从大桥上跳下投海。从67米高的桥面上跳下4秒后,自杀者会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冲入海面。一个叫做莎拉的加州女孩,第一次在此自杀幸免于难,可是,几个月后,她又来到了这里,这一次,她在劫难逃了。我在桥上慢慢走着,因为车流和风,桥身轻轻地摇晃着。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阳光反射在水面,波光潋滟。海风吹拂着我的黑发和风衣,我想着莎拉,到底是如何伤痛的生之悲哀会让一个如花般的女子断情与此哪?世间最大的奥秘就是时间和爱,我们不能握住它们,可他们却如同岸边的沙粒,无处不在。此时此刻,我感觉到我的心潮湿如水,那是爱情的流水,它追随了我的一生。月光慢慢地升上了天空,星星和远处太平洋的渔火相映。我想起了Lawrence Ferlinghetti 的诗:

旧金山的光啊
是海洋的光
是岛屿的光
是晨雾的光
。。。。。。

联合广场是旧金山最繁华的地带。街心花园里种着高高的棕榈树,一入夜,人来人往,熙熙攘攘。Macy 百货商店的橱窗里灯火通明,美丽的模特风情万种。街头的咖啡馆里坐着拉着手的情侣。到处是 古董店,书店,银行。 一家日本餐馆的门前挂着一串白纸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大大的汉字。有一条街叫少女巷,如此纯洁的名字,却是淘金时代的妓院所在, 140号是旧金山唯一的一栋Frank Lloyd Wright设计的建筑, 现在是一家画廊。一个亚洲人在街口吹萨克斯管,从《红河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这个夜晚,我在旧金山,我突然意识到,我是这般热爱着这个城市。它不是奥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没有那末悠长的历史,辉煌和衰落,也就没有了贫穷、破败和忧伤;也不是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这里没有吉它的节奏,斑驳的肖像和古老的剑,却有着海洋,蓝天,码头,薄雾,细碎的雨,红色的桥,白色的船和绿色的棕榈树。在这个城市里,爱情一刻不停地追逐着我。我经历着时光。。。

这里又一次 饱含记忆的嘴唇 独特而又与你们的相似。
我就是这迟缓的强度 一个灵魂。
我总是靠近欢乐也珍惜痛苦的爱抚。
我已渡过了海洋。
我已经认识了许多土地;我见过一个女人和两三个男人。

博尔赫斯《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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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这里想写的不是旧金山,而是这个城市和我的关系。我去过很多城市(昨天还想,还有哪一个美国的主要城市没去过哪?)有的城市一眼就喜欢,有的城市无论如何也不喜欢。 后来,又发现,让我喜欢的城市都有大片的水, 一见水,我就想起了苏州。。。我意识到,这是跟随我们一生的乡愁和对从前的怀念。我在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和博尔赫斯的诗里面找到我的那种感觉,那种永恒的乡愁,而旧金山让我感受到的恰恰是这种怀乡的感觉。

Friday, March 9, 2007

我的旅馆在市中心的25层上

在这个地震频繁的城市里,几乎没有太高的楼。我的旅馆在市中心的25层上,站在落地窗前,仿佛站在旧金山的天空里。眺望清晨的城市,小如蚂蚁般的汽车和行人,巨大的广告牌,临街的咖啡馆和卷缩在角落里流浪汉,远方的蓝天里有紫色的霞光,蓝天和海洋在地平线的尽头相连,我经历着时光,时光与海天同存。

金门大桥

金门大桥在雾里轻藏隐现,像一轮朦胧的红霞。桥头花园里翠绿的热带植物,杂色的郁金香,粉红色的野花开得漫山遍野。海的那边是山,山上是人间的家园。几个美丽年轻女子的笑声清脆柔美,一艘海轮划过了水面。这座美丽的悬桥跨越了旧金山湾和太平洋的金门海峡,南连旧金山的北端,北通加州马林县,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自杀场所。在过去的5年里,平均每两个星期就有一个人从大桥上跳下投海。从67米高的桥面上跳下4秒后,自杀者会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冲入海面。

Powell街

花花绿绿的有轨缆车在Powell街上轰隆驶过,响亮的铜铃在城市上空游荡,车子上的外地人兴奋地东张西望。渔人码头到了。霓虹灯在夜幕里闪闪烁烁,风吹来海水的腥气,几条渔轮静卧在水坞里,如同几只巨大的猛兽。码头上有一只青铜铸的印迹斑斓锺铃和杰克.伦敦英俊的笑容。湿漉漉的街道边的食摊上有着成堆的螃蟹和海鲜,油锅里是一朵朵如花瓣的洋葱头。生命中的有一个夜晚就消逝在这里了,我经历着时光。。。

Thursday, March 8, 2007

阿拉伯的黑茶

在一家埃及的茶店里要了一壶阿拉伯的黑茶,红色的地毯上是艳丽的丝绸坐垫, 圆形的茶几上有一个铜盘,一个银质雕花的烟壶,无花果和蜂蜜的香气萦绕。店主三岁的女儿,睁着一双黑亮的杏仁眼,跪在玻璃窗前,望着黄昏的街道发呆,一只燕子在暮色里飞过。

Wednesday, March 7, 2007

我要去旧金山

我要去旧金山。

在从芝加哥到旧金山的飞机上,我交替着读奥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和博尔赫斯的《面前的月亮》。

帕慕克这样写道:“我的出生城市在她两千年的历史中从不曾如此贫穷、破败、孤立。她对我而言一直是个废墟之城,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我一生不是对抗这种忧伤,就是(跟每个伊斯坦堡人一样)让她成为自己的忧伤。”

博尔赫斯说:

我的家乡是吉它的节奏,几桢肖像和一把古老的剑,
柳树林急切的渴望如黄昏降临。
我经历着时光。

而我要去旧金山。

Sunday, March 4, 2007

《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

因为看了赋格的《呼愁与奇雷》,又去读奥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喜欢。这是一本我想写的书。

喜欢那些黑白照片,散发着悲哀,沉闷,失落,无可奈何的呼愁。喜欢帕慕克诗意,苍凉的文笔,满怀着深深的爱意。世界是不尽人意的,我们身在其中,不能自己,一天天地腐烂掉。生活是阴郁的,不见阳光,没有生机。

帕慕克让我想到了张爱玲。可他比张要多许多爱和忧郁。他更有诗人的气质。

Saturday, March 3, 2007

新英格兰

昨夜,飞回芝加哥已经半夜了。一路上,读博尔赫斯的诗。他的诗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宿命感和时间,空间, 宇宙的交错,对命运的叹息,都让我喜欢。他的语言神秘而简单。这首“新英格兰”写于波士顿的剑桥: (我译的)

我梦里的形状和颜色已经变了;
现在,是一幢幢红色的房子
和死去的叶子上脆弱的铜锈
纯洁的冬天和完美的木柴
第七天,地球是好的。
在黄昏的深处有什麽在继续
几乎不存在, 无畏又悲哀,
圣经古老的低语和战争。
他们说第一场雪马上就要下了;
美国在每一条街上等我,
我感觉到午后渐失的光
今天这般长,昨日却短
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在你的路旁
我走着,却不知道何处何时

波士顿的一个早晨(II)


那是一个六月的黄昏,阳光散发着夏日海洋的气息,海鸟从远方飞来。我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城市,对将要发生的事毫无预料。

我站在城心绿地(Boston Common)前,这是一个美丽的花园,芳草茵茵,树木成行,白玉石的雕塑和喷泉镶嵌在其中。对面灯塔山上州政厅金色的巨顶和夕阳相映成辉,给草坪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影,几只松鼠蹦跳着。晚风从海那边吹来,唤回来了已遗失的岁月。这里最早是一片牧场,草地上牛羊成群;后来,又在此建起了监狱和绞架,那些现在花枝婆娑的树上曾吊死过许多被清教徒不容的‘贵格’教徒和印第安人。霍桑在《红字》里是这般描写的: “那座木造监狱就已经因风吹日晒雨淋和岁月的流逝而为它那狰狞和阴森的门面增加了几分晦暗凄楚的景象,使它那橡木大门上沉重的铁活的斑斑锈痕显得比新大陆的任何陈迹都益发古老。象一切与罪恶二字息息相关的事物一样,这座监狱似乎从来不曾经历过自己的青春韶华。从这座丑陋的大房子门前,一直到轧着车辙的街道,有一片草地,上面过于繁茂地簇生着牛蒡、茨藜、毒莠等等这类不堪入目的杂草,这些杂草显然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了共通的东西,因为正是在这块土地上早早便诞生了文明社会的那栋黑花——监狱。然而,在大门的一侧,几乎就在门限处,有一丛野玫瑰挺然而立,在这六月的时分,盛开着精致的宝石般的花朵,这会使人想象,它们是在向步入牢门的囚犯或跨出阴暗的刑徒奉献着自己的芬芳和妩媚,借以表示在大自然的深深的心扉中,对他们仍存着一丝怜悯和仁慈 ”。而海丝特就是在这里踏着玫瑰走上了刑台,怀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向波士顿的男女老少展示她胸前的红字。

这个城市有一条著名的自由之路,沿着它,可以从三百多年前的波士顿走到今天。公园街(Park Street)教堂尖尖的塔楼倒印在树丛里,一群群黑色的鸟从浓密的树枝上不停地飞出来,划破了蓝天,悠长的钟声在天空里荡漾。这座教堂被称为“基督教建筑的经典之作”,格里森(William Lloyd Garrison)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提出了反对黑奴制度。它的美丽的红砖墙上是一个个椭圆形白色的窗户,门前的广场上堆满了鲜花,沿街有几个买报纸杂志的小摊。与之相邻的是个古旧的墓地,青翠的草地上盛开着簇簇白花,一个黑衣紫帽的女人垂头站在那里,一行行矮小,朴素,被时间斑驳黯淡了的墓碑下埋葬了一个个消失的魂灵和殖民地时期的历史,这里有独立宣言签署人韩柯克(John Hancock),亚当斯(Samuel Adams)的遗骨。1773年,英国政府给予东印度公司到北美殖民地销售积压茶叶的专利权。11月,东印度公司装载342箱茶叶的船只开进波士顿港,反英市民在韩柯克和亚当斯的茶叶党的领导下,化装成印第安人闯入船舶,将三只条船上的茶叶全部倒入大海。英政府颁布系列法令,封锁波士顿港口,取消马萨诸塞州的自治,在殖民地自由驻军。从此,持续八年的美国独立战争开始了。

经过了皇家教堂,拉丁学校,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塑像就在原来的老市政厅的庭院里,边上就是他的出生地和受洗礼的教堂。这位几乎没有上过学的蜡烛制造商的穷儿子早先就在这里叫卖民歌唱本,17岁时偷偷地登船到达了费城,买了个面包卷当早饭,在费城的街巷上走着,举目无亲,无家可归。后来却精通了六国语言,出使欧洲;起草签署了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制服了闪电,发明了避雷针。街口,一个打扮成富兰克林的老人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出神慈爱地望着来往的行人,好像在享受人间晚晴,夕阳无限的快乐。再过去是老街角书店,当年,霍桑,埃默生,梭罗和朗费罗的书都是在这里出版发行的。新英格兰的作家诗人们就在这里欢迎闻名遐迩狄更斯,门前的红砖地上曾经回荡着载着穿燕尾服,拄拐杖,带礼帽的英国大作家的马车轮子的踢踏声。老州议会厅阳台上是1776年,7月18日首次宣读“独立宣言”的地方,街口广场上用碎石圈出了当年波士顿惨案的发生地,正是在这里,英国殖民地军队和波士顿市民发生了血战。

被称为“自由的摇篮”的芬威走廊(Faneuil Hall,)原由商人彼得·法尼尔兴建,作为市场之用。独立战争爆发前,波士顿人经常在此集会,讨论独立与自由的问题。现在,它和昆西市场(Quincy Market)连在一起,是市民日常逛街和购物的地方。广场上的红砖道,铁铸的立式大钟,百年老店里的扬基食物,一杯咖啡在手,几片花瓣飘来,一个慵懒的夏夜就又消失在一连串的岁月里。

保罗。里维尔(Paul Revere)的老房子是市区仅存的17世纪住宅。曾是当时最摩登宽敞的民房,现在,却笨拙落寞地站在那里。暗棕色的两层木板小楼,陡峭的屋顶,几个窄窄的窗户,厅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壁炉,碎砖铺就的花园里有一口铁铸的锺铃。房子的主人里维尔是个铁匠,法国移民的后裔,在这所房子里养大了16个孩子。1775年4月18日的深夜,他离开了这间小木屋,骑着马去郊区的莱星屯,把英殖民军逼近的消息传给了爱国军。同一时刻,有人爬到街对面的老北教堂的塔楼上边,顺着木楼梯,蹑手蹑脚地走到上面的钟塔里,惊飞了栖息在暗色椽木上的鸽子。他点燃了一盏灯,又点燃了一盏灯,那是传给在莱星屯爱国军的信号。朗费罗的著名长诗《里维尔骑马来》是这样写的:“如果今夜英国人 /从城里由海上或陆路向我们进攻 /就在北教堂楼顶的钟塔拱门上 /挂起灯笼作为信号灯──/如果由陆路来,挂一盏 /如果由海上来,挂两盏 ”。

晚霞笼罩着彭家山(Bunker Hill),白玉石的方尖碑静默地站在蓝天下。1775年6月17日,爱国者着这里失去了独立战争的第一场战役。一群群野猫聚集在附近的街头巷角,似乎在当年的铁马金戈的战场上寻觅着亡灵冤魂。湿漉漉的碎石小巷通向港口,两旁的建筑已被时间熏黑,金属的门牌路标锈迹斑斑,空气里充满了海水的腥咸。那艘曾经辉煌灿烂,百战百胜的美国宪章号,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帝王霸气,静静地停泊在码头边。夕阳渐渐地失去了最后的光亮,日落总是令人不安和伤感,有时,它使大地灿烂华丽;有时,却又使大地一贫如洗。此刻,远方的城市和海洋在它绝望的余辉下渐渐生锈,消失。

那个美好的六月晚上,我和每一个旅人一样,兴奋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道和历史里穿行。岁月和流水汇成了长河,风迎面扑来。我们沿河走着,也随河流一去不复返,时间变成岸边的沙跞,经过我们的脚下而失落,街上的一张张脸,一个个建筑物筑在晚风和芬芳的空气里象水一样流过。那时候,我和夏天一样热情奔放,也和夏天一样热爱着这个城市和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