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30, 2009

一首好诗

卡夫卡
文/张祈
2009年04月16日,星期四

我站在这城堡的中心
双脚却在城外的风雪中徘徊

法院的守门人不屑与我纠缠
我却早已被莫须有的法庭审判

一部断线的电话给我带来
陌生人的指令,而我写给上帝的求助信
却无一例外退回到我的衣袖

我爱的那个女人不知道如何接纳我
因为我的渴求比她的更犹豫不决

邻居们一个个都是窥视者和告密狂
从白天到黑夜他们都睁着大而圆的眼睛

在我办公桌前,那个指手划脚的人多么让人憎恶!
可是我也清楚就算我辞职他也不会马上死去

昨夜,高大魁梧的父亲回来了,就象童年时,
他紧绷着脸,继续高声地严厉斥责我,
然后把一只颤抖的小鸟丢在门外的冷风里。

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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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尤其好:一下子就抓住了卡夫卡的实质

一部断线的电话给我带来
陌生人的指令,而我写给上帝的求助信
却无一例外退回到我的衣袖


我爱的那个女人不知道如何接纳我
因为我的渴求比她的更犹豫不决


昨夜,高大魁梧的父亲回来了,就象童年时,
他紧绷着脸,继续高声地严厉斥责我,
然后把一只颤抖的小鸟丢在门外的冷风里。

我也来谈陈先发

笨笨和我谈陈先发。我先是很吃一惊,不知为什么她如此迷恋陈先发的诗。花了两天,读了陈所有的诗,又去读了评论,摘抄一节:

陈的诗歌取材宽广,深刻的带有杜甫的轨迹,又有李贺般奇崛陌生的意象,既有欧阳江河中年式的广场朗诵与语言魔术,又在骨头里仍不动声色的流淌着海子、骆一禾这代诗人青春一般的生命祭献。他的诗歌融汇了老庄儒家博尔赫斯等多种智慧的糅合与冲突,又同时兼容着对水浒传、青龙白虎、神秘咒语等草根事物的强烈观照。
----许少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陈先发诗歌犹如宿命论》

可惜,我看陈诗就是一个难咽的粽子,堵在喉头,咽不下去。

杜甫,李贺,海子,老庄,博尔赫斯都是我的至爱。今年我最认真读的就是博尔赫斯。可是这个集各位大家于一身的陈先发,却让我食不甘味,无以下咽。

再摘一节:

陈先发诗歌深邃、博大、精确、势大力沉,犹如拧紧螺丝的技艺,犹如以青色的火焰烧一把紫砂壶,犹如黄河沙砾沉淀后露出的牡蛎。

这几句话我都同意。可惜,牡蛎是我讨厌的东西。深邃、博大、精确、势大力沉的另一说法就是故作深沉,故弄玄虚。

陈的诗缺乏诗意,他站在一个制高点上,对人间指手画脚,令人讨厌。用一个术语,就是堆砌。

对不起了,笨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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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天之命,于穆不已——陈先发诗歌犹如宿命论》
  
  陈先发诗歌深邃、博大、精确、势大力沉,犹如拧紧螺丝的技艺,犹如以青色的火焰烧一把紫砂壶,犹如黄河沙砾沉淀后露出的牡蛎。
  
   陈先发于中西之间取精用宏,钩沉传统文化玄思传统,贯之以民族大义、道德传承、悲悯之心,题材上关注历史传统与当代生存谜题,既有博尔赫斯式的沉思,更多的是禅宗式的东方谜语。
  
   陈早年游学复旦,二十出头既名满天下,其时年轻气盛,诗歌明显带海子、骆一禾式的原生激情。03年复出后,经过多年钩沉,诗歌明显向传统靠拢,经验的传递异常精确有力,大量诗歌取材自丹青、水浒、洋务运动,呈现出犹如黄河一般汹涌而有节制的律动,诗歌经验既陌生,又新奇,仿佛一种失落已久的儒风道骨,民族大义,这个时代所缺少的鲜明的价值判断,以及严重稀缺的纯粹的东方的传统,重新呈现在诗界视野。
  
   悲天悯人之思,玄境一般的智慧,魔术师式的语言,给诗界带来强烈震慑。
  
   大概在05年到07年间,陈的诗歌再次出现微妙变化,体现出某种对语言魔术、神秘东方玄思如同手相学一般的迷恋,然而前期那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被过于精细的语言魔术和炫技式的呈现所遮蔽。
  
   然而08年后,陈先发诗歌再次出现峰回路转,明显经过前期各阶段重新整合,诗歌开始稳定沉着,很好的贯通于一种中庸的艺术,既有鲜明厚重的道德承担,又不脱离对时代个体的深刻悲悯,既有博尔赫斯式的西方玄思,又融汇了老庄禅宗神秘的智慧,既有钻石般的语言魔力,又不脱离内核而直接炫技。
  
   更为引人动容的是,其近作呈现出一种既对传统道德爱之深切的承担而又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颠覆的矛盾。这种矛盾带有强烈宿命论的色彩,仿佛到达了知天命的年龄,进入到一种中年的不群当中。
  
   陈的诗歌取材宽广,深刻的带有杜甫的轨迹,又有李贺般奇崛陌生的意象,既有欧阳江河中年式的广场朗诵与语言魔术,又在骨头里仍不动声色的流淌着海子、骆一禾这代诗人青春一般的生命祭献。他的诗歌融汇了老庄儒家博尔赫斯等多种智慧的糅合与冲突,又同时兼容着对水浒传、青龙白虎、神秘咒语等草根事物的强烈观照。
  
   斯可谓当代诗歌难得一见的鸿飞之才。是五四以后以新诗形式对传统借鉴最为神似的诗人。陈先发的出现,意味着中国新诗从此有历史源流可供追溯,他几乎是一个断代史式的诗人,成熟稳定之中不断拓展撕裂的语言与智慧的更新创新能力,使其诗歌生命源远流长。
  
  
  引用本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60b43f0100dud9.html~type=v5_one&label=rela_prevarticle
  
  
  许少璋:《中年的不群——读陈先发》
  
  阳春三月,在寺院枝头颤动的中年的
  雨水 象拱桥 准确的延伸到精神病院的
  月亮中央。
  
  这荒诞不经的隐喻
  仿佛回到了“礼乐崩坏之前”
  而暴雨象经书暗颂,赋予你
  更大的静默——
  破碎的湖水将你的身影分为两半
  那重叠的部分仿佛承袭了因果律的蟾蜍
  交叠起双腿
  
  
  而雨水的光芒在暮色中时隐时现
  仿佛一件白色袈裟在清静无为中被
  轻轻搓洗。
  哦,故人,此刻,你年届四十而心怀不群
  你应当怀抱弃置不用的棋谱
  打伞而来 站立在洗衣石边
  吊起白眼 看一所寺院轰然坍塌
  口中却暗自念叨春风温和的戒律
  
  (完)

Saturday, December 12, 2009

Elizabeth Bishop

Argument

Days that cannot bring you near
or will not,
Distance trying to appear
something more obstinate,
argue argue argue with me
endlessly
neither proving you less wanted nor less dear.

Distance: Remember all that land
beneath the plane;
that coastline
of dim beaches deep in sand
stretching indistinguishably
all the way,
all the way to where my reasons end?

Days: And think
of all those cluttered instruments,
one to a fact,
canceling each other's experience;
how they were
like some hideous calendar
"Compliments of Never & Forever, Inc."

The intimidating sound
of these voices
we must separately find
can and shall be vanquished:
Days and Distance disarrayed again
and gone...


Arrival At Santos

Here is a coast; here is a harbor;
here, after a meager diet of horizon, is some scenery:
impractically shaped and--who knows?--self-pitying mountains,
sad and harsh beneath their frivolous greenery,

with a little church on top of one. And warehouses,
some of them painted a feeble pink, or blue,
and some tall, uncertain palms. Oh, tourist,
is this how this country is going to answer you

and your immodest demands for a different world,
and a better life, and complete comprehension
of both at last, and immediately,
after eighteen days of suspension?

Finish your breakfast. The tender is coming,
a strange and ancient craft, flying a strange and brilliant rag.
So that's the flag. I never saw it before.
I somehow never thought of there being a flag,

but of course there was, all along. And coins, I presume,
and paper money; they remain to be seen.
And gingerly now we climb down the ladder backward,
myself and a fellow passenger named Miss Breen,

descending into the midst of twenty-six freighters
waiting to be loaded with green coffee beaus.
Please, boy, do be more careful with that boat hook!
Watch out! Oh! It has caught Miss Breen's

skirt! There! Miss Breen is about seventy,
a retired police lieutenant, six feet tall,
with beautiful bright blue eyes and a kind expression.
Her home, when she is at home, is in Glens Fall

s, New York. There. We are settled.
The customs officials will speak English, we hope,
and leave us our bourbon and cigarettes.
Ports are necessities, like postage stamps, or soap,

but they seldom seem to care what impression they make,
or, like this, only attempt, since it does not matter,
the unassertive colors of soap, or postage stamps--
wasting away like the former, slipping the way the latter

do when we mail the letters we wrote on the boat,
either because the glue here is very inferior
or because of the heat. We leave Santos at once;
we are driving to the interior.

Thursday, December 3, 2009

做个小说家,做个诗人

这几天,在读当下海外华人作家们的小说。

我以前念书时,喜欢啸尘。她年轻时代迷茫,青涩的文字很适合我当时漂落挣扎的心情。她开始在网上写字的时候,我才来美国,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上读书,每天被作业论文压得灰头土脸,根本不敢妄想那些方块的汉字曾给我的幸福。于是,我非常羡慕她,饥渴的读她。。。其实,是在镜子里看一个模糊的自己。

为了写论文,我几乎活在图书馆里。写累了,就去中文书的架子上翻翻。我吃惊地发现这里最多的是张爱玲的老书,封面都泛黄了,却版本齐全。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这座没有中文专业的大学为何会对她如此感兴趣。这个谜是在我离开了学校很久,偶尔读一篇有关张爱玲的生平后才揭开的。原来60年代初,张曾在这里任过驻校作家,但由于她的羞涩和笨拙,和校方搞得很不愉快,任期未满,就被解聘了。那些书都是当时为了请她,学校精心收集的。我枉自叹息,没想到几十年后,我会与她以这种方式相遇。在那些枯燥的岁月里,张爱玲又让我回到了石库门石板路的上海弄堂里,我的先辈门居住的地方。我最热切的盼望是赶快读完书,找一份工作,安顿下来后,像啸尘那样上网写字,写张爱玲笔下的中国月亮,丝绸,沉香和亭子间。

我和啸尘有许多相似之处。她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学电机的女生很少,而我们都是学电子工程的。她接着搞集成电路,我成了软件工程师。可她却想当一名小说家,而我只想写诗。很少的女电子工程师们居然是如此不安分守己,心猿意马。

啸尘果然成了小说家。我断断续续地读她的小说,还像以前一样被她的缠绵萦绕的文字所感动。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某一首歌,火车汽笛的鸣叫,这才意识到那个晚上我一边在听那首歌的时候,一边在网上读她,这时,镇上有火车经过。她的故事很多发生在她居住的旧金山一代,我也曾在那里呆过。于是,我会想起那条街道,坡顶上的浅蓝色维多利亚式的百年老房,晚霞下的金门大桥。

而我,却没有成为诗人,可还在固执地等待。在我绝望的时候,我就去读里尔克的《哀歌》。里尔克写信给莎洛美说:“现在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一边肩膀总是冰凉的。我做好了创作的一切准备,我受过如何创作的训练,而现在却根本没有得到创作的委托,这怎么可能呢?我是多余的吗?”。直到有一天,突然间,狂风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向他喊叫:“是谁在天使的行列中倾听我的怒吼?”。芝加哥冬天的风总是很大,我却格外热爱刮风的天气,因为我在等待风里的声音。

做个小说家,做个诗人?

Wednesday, December 2, 2009

审美与真实

现在说张艺谋的人太多了。有人说他是政府的乏走狗,有人说他是史诗般的导演,有人说他是。。。

其实,张艺谋只是一个很不错的摄影师。他根本不应该做导演,他没有导演的能力和素质,他是用摄影师的眼光在当导演,当总监。。。其结果,一派庞大华美的画面,空洞的气势,多气派啊,多宏大啊,多壮烈啊,多假啊,他没有真正的力量和诚实。

张艺谋是在审美,而审美是需要距离的,距离是与真实的距离。

苦难不是美,是苦难。你可以展现苦难,揭示心灵,思考生活,却不能审美。

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喜欢文取心的几篇小说。他在《惑》里写的同性恋,《镜》里的小夫人,是在他的审美距离下的故事,文字美艳,想象丰富,却不真实。

而《浴》里的女工,和《戏》里的众生相,是真实的,他在揭示苦难,而不是审美,就有了力量,直捣人心。

我真后悔

已经决定不涉足网坛了,这两天,又查点忘了。无比后悔。

再次发誓:-)

陈河的小说

小说一口气读完了。和以往一样好。我很少能一口气读完一篇小说。

有一种创作理论是"show not tell",意思是说要用人物的行为语言去塑造人物,而不是讲故事。我不同意。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喜欢你讲故事的方式。节奏从容。你的语言是你的风格,虚虚实实,忽远忽近。很多细节特别有魔幻风味,比如,熬龟胶,蓝色的徽章,打破窗户出逃,邂逅美女的艳遇。。。都有一种寓言性质,却又真实,和小说里的情节相合,不突兀。

只是你的小说停留在刻画人物的性格,命运,却没有更深一步地深入到人性的解析。每个人的性格命运不同,人性却是相同的。所以,故事很好看,人物很鲜明,语言极有魅力,可是缺乏一种震动人心的力量。

我上次对你说的那个印度籍女作家,她的小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悲哀,写的全是普通人的故事,可是她对人性有着深刻的描写,读起来就像读我自己的事情。你的小说是写某个人的故事,读完后和我无关,但是她的小说也是别人的故事,却和我有关。这就是人物性格和命运是每个人的,人性却是共通的。

其实,你已经走到了边缘,却又绕过去了。比如,女主人为什么要爱那个猛男,为他偷钱,那男主角爱她却被骗后的心理。。。。只要写进去就可以深入了。你却一笔带过了,仅仅讲了一个故事。

我有啥说啥,知道你不会介意的。

七月

Tuesday, December 1, 2009

我们都是唯一的,也是孤独的

最近,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前一段为了牧师的事情,折腾了好几天。

其实,我根本不是一个教会中坚,倒是一只黑羊。一直去教会做礼拜,有两个原因。一是妞妞爱去和小朋友玩,另一个是我还是认为基督教即便不是真理的话,也还是一个好宗教。

《圣经》我是读过的。除了童女生子,死而复活的事不敢确信以外,其他的话都是极有智慧的。基督教也是一门很严谨的宗教学,有自圆其说的教义和体系。要不,如何能数千年经久不衰,统治人类文明的进程呢?

我其实非常不希望有牧师,当时,吴牧师辞职后,好几年没有牧师,我觉得很轻松。我情愿教会是个俱乐部一样的地方,周末会会朋友,再净化一下心灵,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小信,所以基本不参与教会活动,也很少奉献。但我也是给钱的,给那些让我感动的事和人。比如,西安一对夫妇办的孤儿院。妻子是美国人,丈夫是中国人,两人不要孩子,却时时收留弃儿。这种人很了不起,我就根本做不到。

可他们偏偏要聘牧师。找了好几年,总算找到一个。来了6个月,该转正了,又说人家不好,让人家走。我愣了,怎么能这样胡来?这会给人家造成多大伤害?于是,不顾一切的站出来,说了话。。。虽说事情没有最终了结,却有了希望。我算是仗义执言吧。

这几天又为咖啡的事情生气。又是胡来。又想管,可还没做事,别人就已经不同意了。我马上意识到了,坚决退出了。告诉自己我的目的是读书写字,千万不要浪费时间在纠纷,权力争执上。

陈河把他的小说寄给我读。他是我目前最看好的小说家,因为是认真写作的人,所以有很多相同之处。他欣赏我的文字,这才是真正交友的目的。网上的纷争其实大都是无所事事的无聊。

我们都是唯一的,也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