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9, 2009

周作人,文学家和豆腐

前些日子有人在为周作人打架,我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他老人家究竟写了什么了,只记得周老二酷爱豆腐,一说起豆腐,马上就是才华飞溅,眉飞色舞了。可怜的人,在最后的岁月里,也只有臭豆腐就玉米粥。每当我想起他,总是想到那间漆黑的小厨房,里面只有一席床铺,还有一个破碗,一瓶水。一代文人竟伦落到如此地步。

其实,不论周老大周老二一生缠绵的恩怨,不论他兄弟俩如何的锦绣文章,一个中国人,可以不读鲁迅,不读周作人,却是一定要吃豆腐地!

周老二知堂论起豆腐来,的确是妙语连珠的。比如:

“中国人民爱吃的小菜,一半是白菜萝卜,一半是豆腐 ”

“吾乡昌安门外有一处地方名三脚桥(实在并无三脚,乃是三出,园以一桥而跨三汉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制茶干最有名。寻常的豆腐干方约寸半,厚三分,值钱二文,周德和的价值相同,小而且薄,几及一半,黝黑坚实,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脚桥有步行两小时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担设炉镬,沿街叫卖,其词曰:
辣酱辣,
麻油炸,
红酱搽,
辣酱拓:”

又说:“豆腐、油豆腐、豆腐干、豆腐皮、豆腐渣,此外还有豆腐浆和豆面包,做起菜来各具风味,并不单调,如用豆腐店的出品做成十碗菜,一定是比沙锅居的全猪席要好得多的。”

据《古今笔记精华录》载,谢绰《拾遗》云:“豆腐之术,三代前后未闻此物。至汉淮南王刘安始传其术于世。” 《本草纲目》也云:“豆腐之法,始于淮南王刘安。”

那里只是周作人?自从汉淮南王刘安在炼丹中以黄豆汁培育丹苗,豆汁偶与石膏相遇形成了豆腐后,又有多少帝王将相,文人骚客,才子佳人为它竞相折腰?

古人云,“豆腐富贵贫困皆厚爱,人人称其菜中王”。

明代才子苏平有诗,“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

清代诗人查慎行说过,“须知淡泊生涯在,水乳交融味最长”。

清朝著名的才子金圣叹临死时告诉儿子说:“豆腐与菠菜同吃,有烧鹅滋味”。

打开《随园食单》,关于豆腐的菜品层出不穷,清人袁枚总结说:“豆腐得味,远胜燕窝”。

再说近代文学家吧:

朱自清这样写豆腐:“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是一‘小洋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锅在洋炉子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无独有偶,清有金圣叹,今有瞿秋白。他在狱中写下了临终遗言——《多余的话》,最后一句多余的话是:“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死不瞑目啊!

老子说: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老子还说:柔弱者生之徒。看来,这柔软雪白的豆腐实在象征了中华民族绵绵不绝的精神。

豆腐不分东西,却分南北。南豆腐是石膏点豆腐,滑嫩细腻;北豆腐是卤水点豆腐,筋道悠香,各有各的妙处。

我家把苏州的豆腐叫做南豆腐,用虾仁,火腿和冬瓜一起炖,或者是用雪菜蚕豆瓣一起烧汤。我最爱吃苏州的臭豆腐,油炸的脆脆的,里面还是水嘟嘟的。

北京的豆腐颜色发黄,质地也粗厚,有股子豆腥味。那时候还没有冰箱,冬天买来,就吊在窗户外冰冻,叫做冬豆腐。用冬豆腐烧肉,肉的味道就进到豆腐里,看上去像块海绵,咬起来很筋道。

到了美国,豆腐的品种却一下子多起来。我一般只买三样:一是一般的中国豆腐,用来烧,另一种是一个小纸盒里的日本豆腐,这种豆腐凉拌特别鲜,还有就是一种管状的韩国豆腐,这种豆腐特别水滑,用来做汤,汤滚了,把豆腐拦腰切开,挤到汤里,豆腐就像一朵朵莲花飘来荡去。

今天我烧了一个番茄豆腐,出锅时浇上葱花,美丽如画。

不论我走遍天涯海角,那里有豆腐,那里就可以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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