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ly 30, 2008

七月读书---《管风琴手记》(1)

这个夏天实在忙,所有的书都是在上下班的汽车上读的。---题记

(1)《管风琴手记》

有一年的夏天。我突然说:“我要到北方去了”。

于是,我从美国的芝加哥来到了加拿大的京士顿,再沿着圣劳伦斯河,开始了我的北国之旅。

那是开放在我身体深处的一朵红罂粟花。很久以前的某一个下午,一粒种子从一首钢琴曲里勃然飞出,穿过了一间充满了阳光和灰尘的房子,落到了一本破旧的硬皮书上。

那本书是讲一个叫格林。古尔德的加拿大钢琴家的故事,除了弹钢琴,他还写诗,我正读到他的《北方的理想》:

“我在9月底从Churchill飞到北部Southampton岛上的珊瑚港口,雪已开始下落,覆盖了大部分的土地。。。 那一望无际的平坦雪原让我震惊,它似乎绵绵不尽。。。 ”。

“我总是想起那些长长的夏夜。雪化了,野鹅和野鸭成群往北方飞。太阳升起的时候,空中还有最后一丝微光在闪。我喜欢坐在湖边,看那些鹅和鸭子安安静静地绕着湖飞,我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平和的四周的一部分,我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

那粒种子就通过这些诗句进入了我的身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我的血肉的滋润下,一点点长大,含苞欲放,香气腾腾,用红罂粟花般的宿命诱惑着我,直到我到了古尔德的北方。

北方有纵横的河流湖泊,漂浮着一块块岛屿,岛上长满了浓郁稠密的枫叶树,收获的时候,孩子们会唱:枫叶糖,甜又甜,甜甜的枫叶是我的爹。北方有鱼,鲸,白绒绒的北极熊,北极熊在冰上猎物,几个小时守候在一个冰窟窿边呼吸。有窄叶棉花草,那是一种茂盛生长在潮湿土壤里的,开着毛茸茸小白花的植物。有柳雷,这种鸟栖息在柳枝丛里,长满了羽毛的脚爪可帮他们抗御严寒。有喜欢沙石地的灰柏,它的果实只有在熊熊大火里才会裂开。还有无性别的粉虾,他们出生时是男性,大概三岁左右,变成了女性,它们是用来作鱼饵的,和螃蟹相反,女性的粉虾更好吃。北方的北方还有冻土层和针叶林,那里人烟绝迹,只有青草,苔藓,地衣和松柏,在皎洁的星光下,生生不息,亘古如斯。

北方有一种当地食物,叫做Cipaille,类似于中国的馅饼,里面有牛肉,鸡肉,和熏肉,还有菜,包在面里,在烤箱里烤熟。北方还有美丽的城市,桥梁,各式各样的房子被漆成了五颜六色,陡峭的屋顶上开了很多窗户。北方有许多大石头建的教堂,神秘的拱形玻璃窗上画着玫瑰,羊群,圣徒和天使,金光闪闪的水晶吊灯下是一排排红丝绒的长椅,人们虔诚地坐在那里,圣乐顺着镂花的石柱,向天空升腾。

这圣乐是从一架有许多管子的管风琴里响起的,它让我想起了那个下午,那首巴赫的钢琴曲,那个弹巴赫的古尔德,还有酷爱巴赫,古尔德,管风琴的马慧元。

Sunday, July 27, 2008

Ted Hughes

Born 17 August 1930 in Mytholmroyd, Yorkshire, England.

Educated at Mexborough Grammar School and Cambridge University where he studied English, Anthropology and Archaeology.

His first book of poems, The Hawk in the Rain was published, to critical acclaim, in 1957.

Appointed Poet Laureate in 1984.

Died 28 October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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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he beginning Hughes’s poetry has been concerned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the natural world. Implicit in this relationship is the belief that man has alienated himself from the “Energies” or “Powers” of the natural world and cannot find the way to reconciliation. Hughes believed that man’s place is in the natural world. He once said that,

“the whole world of nature...is of course what we have to live in, and what we are part of, what we grow out of”.

Hughes’ career as a poet can be seen as an endeavour to heal this split by finding a way of reconciling man with the natural world. There is a gradual development in his poetry from a preoccupation with identifying and describing alienated man and the natural energies, to a celebration of wholeness of being.

And in Birthday Letters it would appear that the creative energies released by the artist’s imagination do appear to be the restorative vehicle Ted Hughes uses in an attempt to heal the split between himself and Sylvia Plath by confronting aspects of their relationship from a very definite personal perspective. However, the dominant motif that runs through Birthday Letters is one of separation, of something split, of something hidden and not reconciled. The imagery is often very physical and violent. So the healing process would not appear to be one of reconciliation - this would obviously be impossible - but one of understanding.

Tuesday, July 22, 2008

街头碎语

今天早晨没会,路过麦当劳,就要了一份早餐,坐在那里慢慢吃。我第一次到芝加哥,就在这里吃得早饭。那时,里面还是旧的格局,满墙都是猫王的照片,唱片,屋子中间还有他曾开过的红色卡迪拉克,人很多,嘈杂得很,非常热闹。前几年这里重新翻盖了,把猫王的车和照片放到了一间单独的玻璃屋里,人们只能从外面看。这实在太杀风景了,麦当劳和摇滚乐是美国的正宗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就是开着红色的敞篷卡迪拉克,放着惊天动地的摇滚乐,饿了就到路边的麦当劳吃汉堡,喝可乐。本来,生龙活虎的店铺现在成了冷冰冰的博物馆,这个设计师真该死。

一去办公室, 马克就让我 看log file, 说系统出故障了,用户不能正常操作。我一看,是数据库的空间满了,进不来,所有的操作都过时报废了。一问,是数据库组在做一些不该这个时候做的事,让他们把操作停下来,就好了。

这一来,就到了中午,今天天气好,就想在外面走走,一走就走到了Whole Food, 随便拿了张报纸,找了个面对窗户的座位,看报。结果这是一张芝加哥同性恋协会的会报,上面全是同性恋的各种消息。第一版就是卢本森主教一张无比痛苦的脸。这个公开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主教是当今世界的一个挑战者,他和结婚多年的妻子离婚,最近又和同居多年的男友正式结婚。结果,大家也不知道能拿他如何。天主教堂正在伦敦开年会,不请他,他就自己直接去。我很同情他,也佩服他,他是真心实意为同性恋人群争权益,理解和正常的社会地位。我很早就看过他在电视里说,同性恋人也是神的儿女,也和正常人有一样的权利。

报纸上还有一条一个女歌手,演员去世的消息。她也是同性恋者,前几年是演艺界正在上升的红星。2006年,突然发现上颚长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癌,开刀,化疗,眼睛也瞎了一只,还是转移到脑子了,才30岁。生命本已短暂,又连最基本的寿数都享受不到,经受这么多的痛苦,折磨。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下班了,在车上读奥地利女诗人英博柯·巴赫曼(Ingeborg Bachmann 1926 奥地利-1973意大利罗马)的诗:

爱情胜利,死亡也胜利,
时间过了又是时间。
我们一无所有。

只有星辰向我们垂落。反照而沉默。
然而,后来那关于尘土的歌
将把我们超过。

Sunday, July 20, 2008

三宝饭

7点钟就起来了,想早一些去Home Depot,要退掉两个不合适的门,再买三个合适的,尺寸量好了,还要买窗上的装饰框,dry wall。。。长长的一张纸上写满了。

天气很闷,是芝加哥典型的夏天,又要搬东西,我干脆把头发胡乱扎起来,衣服也没换,踏着木拖鞋,就出门了。嘻嘻,上帝保佑,别让我这副德性碰见谁。

这个Home Depot离中国城很近,边上就是一个收容流浪汉的地方,一大早,他们睡醒了,吃好早饭,就又到街头流浪了。我去大家发买菜时经常看到他们,推着一个小车,上面是他们的全部家当,有时也到哪里买东西,比如广东点心,皇上皇的烧烤,还有一次,一个人买了两只大螃蟹。

商店里的人不算多,可找来找去,一切都买好了,也快12点了。我着急给装地板的工人买午饭,想想就又开到了中国城。临下车时,又犹豫了一下,我这鬼样子可别碰见熟人啊。

这是芝加哥的老唐人街,不小,前前后后也有4,5条街。餐馆是一家连一家的,一会儿开张,一会儿关门,广场上总是推满了恭喜开张的花篮,挪来挪去罢了。可也有几家店,是一直生存下来了,和10年前我刚到芝加哥的时候相比,规模是一样的,客人也差不多,只是价格涨了近50%。

长城是一家广东烧烤店,很小的一个门面,里面的摆设很土,就像上个世纪80年代任何一家县城的饭店。店里所有的员工都是女人,包括那个烧烤师傅。我尝过几家,还是觉得这里最好,琵琶鸭鲜红油亮,葱花鸡雪白肥嫩,叉烧汁多软糯,还有烤乳猪。我喜欢盒饭,今天就准备买这个。

一进门,屋子里满满的,最大的那张圆桌上全是警察,他们大概是来吃business lunch的,有个矮胖的男人要了半扇烤乳猪,正在打包呢,用红纸包上,一定是送礼把。老板娘认识我,就过来招呼,我说我要两盒三宝饭,菜要多一些,她就给我切了1/4只白斩鸡,1/4只烤鸭,和一条叉烧,又在米饭上放了一层青江菜,再浇上汁,还给我包了两碗鲜汤,一共才不到12块钱,实在是实惠的。

出门的时候,我突然在橱窗里看到自己的形象,竟然满心欢喜,象是回到了中国。那时,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地跑到大街上买吃食,买下一顿的饭,再回家吃。

Saturday, July 19, 2008

India House


我对印度一直是神乱心靡,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小时候,看印度电影,那些美丽的姑娘个个都是仙女下凡。睫毛长长的杏眼,圆润的臂膀上挂满了金银镯子,赤着的脚在鲜艳飘洒的莎丽下行走如飞,额上那一点红,让我想起了过年的糖馒头,只是糖馒头很白,她们却是浅黑色的。

我一向认为西装西裤啥的是人类文明的最大堕落,穿在身上又不舒服,也不好看。古希腊人的棉布裸肩褶裙,阿拉伯人的白色亚麻布直筒长袍和印度女人如花如云的莎丽,才是美轮美奂的华丽衣服。

我最爱吃的饭是印度饭。那些鲜红的,碧绿的,姜黄的咖哩,月桂,小茴香,孜然,总是让我想到唐僧到西天取经的极乐世界,笑颜常开的大肚皮如来佛,一定是每天吃着这样的美味佳肴吧。

我喜欢波士顿的NewBerry街上一家馆子的羊肉炒饭,是用Sona Masoori米,和羊肉丝,洋葱炒熟的,颗粒饱满,滑润,盛在一个小泥盘子里。店里灯光幽暗,木凳子上是各色绣花的坐垫,淡淡的香总是让我昏昏欲睡。

在北卡的罗利,蓃马开了了一家小小的印度餐馆,我每次去,就叫他泰戈尔,他长得可真象泰戈尔。他见我这样喜欢泰戈尔,又喜欢Masala chai,就一定亲自给我做一壶茶,一个小银壶,上面雕着祥云,一个同样的小银杯放在银盘托上,他说要用红茶,月桂和牛奶慢慢地煮。然后,他就给我讲他童年的故事,我就想起了泰戈尔的诗:“我的昼间之花,落下它那被遗忘的花瓣。 在黄昏中,这花成熟为一颗记忆的金果。”窗外,是南方才有的蓝得让人思乡的天空。

昨天,我沮丧之至。有一个非常复杂的程序,却没有说明书,我连猜带蒙地改了很久,在那里放了两个月,用户也不测试,该交货了,又说缺了一些功能,我实在不知道啊,可又还是很内疚。下了班,我磨磨蹭蹭地走在大街上,满怀心事,就看到那家India House了。矮矮宽宽的大窗户,窗台上是各样的木雕,乌黑沉重的大门,银花的把手,里面桌布雪白,烛光点点。我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

出来后,我一半伤心一半喜悦。芝加哥的高楼在星光和灯光下灿烂辉煌,我却想着恒河,想着那片奇诡,迷惑的土地。

Thursday, July 17, 2008

TNND

本来,一直觉得现在的工作很舒心,也不容易,可是没有太大压力。结果,这两天情况有些紧张,不是我的错,且让我很没面子。第一,没有tech spec, 我是盲人摸象,程序写好了放在那里两个月,没人测试,昨天要release了,发现有几个功能没有,可我不知道啊,这本来也没什么,补上就是了,可上面不高兴,就赖在我头上,我很冤。

不过,也借此警惕一下,万事不能掉以轻心,可心情实在不好。

Tuesday, July 15, 2008

马兰头

马兰头

谁给我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阳春三月的江南女子
把我捧到怀里
戴上玫瑰红的披头
嫁给了一个叫豆干的男人

在水乡的炊烟里
和八仙桌上醇香的花雕
我们相依相伴
活过了世世代代

Sunday, July 13, 2008

46街和Camplain路的交口




这段日子,忙着修不久前从银行手里买下的一个老房子,几易主人,它终于在100年后的一个春天,宿命般地流落到我的手里。从现在的格局上看,最近的一次修理大概发生在上个世纪的7-80年代,近3000平方英尺的房子里,包括4个卫生间,都铺着各色年代不一,丑陋肮脏的地毯,门窗上至少有10几层厚厚的漆,只有经过了一个世纪仍然洁白晶莹的大理石墙面,暖房里的斑驳破裂的花瓷砖地,雕花的楼梯和壁炉上5个马头托架,还微微地透露出当年的美丽和殷实。

拿到钥匙的第一天,我就把所有的地毯掀开了,不出我所料,底下是已被磨损了的橡木地板。我的翻修计划里,第一项就是换地板和门窗。

于是,天天下班后就开始在家,老房子和建材店之间来回穿梭,买这买那。

一个月后的今天,我们终于把所有的地毯掀掉,后翼的门窗拆除了。

早晨,我要去46街的一个店里买地板,离家不算远,可我也从没去过。

这一带在上个世纪初时,是芝加哥高尚住宅区,当时的朝阳工业--屠宰场多在这里。那时,芝加哥平均每户都会有一个人在这个行业工作,如同今日的IT业。这里的马路至今还是当年的样子,70年代,黑人搬进了这一带,市政府又为穷人建了许多福利房,就成了芝加哥黑人最集中的区域。

我开过了头,就顺势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上,想打个掉头,却如蒙太奇一般,突然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了。

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空旷的草地,沿着废弃的房子,在阳光下裸露着,一棵被雷劈开的树,枝丫掉在地上,几幢破房子被铁丝网围着,窗户上钉着木板,一辆锈烂了的破车和几个垃圾桶孤零零地在那里,也不知是否还有人住。街上安静极了,连空气都是凝固不动的,一个男孩子牵着三条狗孤独地往街尽头走,路边的一蓬蓝紫色的野花在阳光的碎影下如同一只只纷飞蝴蝶。

这里是贫民区,在七月的骄阳下,是如此地忧伤,死寂,荒凉,如同南方的洪水,飓风和乡愁。

Lord why was I born in Mississippi
when it's so hard to get ahead
Lord why was I born in Mississippi
when it's so hard to get ahead
Every black child born in Mississippi
you know the poor child was born dead

我开回到大街上,哪里是整齐漂亮的一排排石砖小楼,家家门口鲜花盛开。

Saturday, July 12, 2008

买菜

吃完晚饭,我说:“去Petes吧,好久没去了”。

Petes是去年偶然发现的一家墨西哥超市,其实,离家很近,附近的朋友周末都在这里买东西,价格也便宜。我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生活得很闭塞。

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了。首先是门口的那张墙壁画,占了一面墙,是极鲜艳的海蓝色和孔雀绿的底色,上面有海洋,陆地,树木,各种动物,和棕皮肤,丰满妖娆的女人,长长的黑发,羊群依偎在她的脚下,鸽子落在她的乳房上,鱼儿游在她的腰间。我喜欢圣经里伊甸园和诺亚方舟的故事,这幅画正是我想象中的诺亚重建的伊甸园,因为没有苹果,只有女人和牲畜。

里面的苹果却是又大又艳的,我喜欢那些鲜亮怪异的热爱水果,紫红色的无花果,仙人果,黄灿灿的木瓜,芒果,还有小小的鳄鱼犁,黑黑的疙砺疙瘩的皮,里面是宝石绿糯糯的肉,核象佛珠一般。还有茁壮的包菜,肥厚的柿子椒,玛瑙一样晶莹的番茄。。。

我热爱一切饱满,多汁,柔软的东西,比如乳房,比如果实,比如花草。。。

我也喜欢那些墨西哥的女人,她们结实朴素,蜂乳肥臀,热气腾腾的。带一群孩子,见到什么就往车上放,很快就堆满了一大车食物。她们总是让我想到土地和欲望,恍如隔世,那些关于谷物、节气、河流和妖魔鬼怪的诗歌和神话早就失传了。小时候我的房里贴过一张画,是一个面部模糊,身体弯曲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坐在大地的中央,四周是乱石瓦片,锈了的锄头,破碎的陶罐,画的名字就叫祖先。我一直相信,我们的祖先是一群刻苦耐劳,烧火做饭,生殖繁衍的女人。

买完菜,突然下起了雷阵雨,我在门口站着,才发现,红泥粗陶大花盆里的花朵开得正鲜艳。这里一切的生命都是欣欣向荣,丰盛热情的。

今天是一个美丽的夏日。

Thursday, July 10, 2008

旧地重游

对这次去开会是盼了很久的,不是要开会,而是旧地重游,已经准备好了经受感情风暴。

Mark开车,我不想说话,他就问我,我只好叨叨。他不停地讲他的男朋友,他们的新孩子---那个卖油炸鸡,海鲜杂烩的南方餐馆,我说我一定去吃。chiristina同车,穿的到处都露的让人不舒服,我不喜欢她,50多岁的人了,永远打扮得像17岁的女孩,妆化得隆重得要命,又笨。。。我简直无法掩饰我的厌恶。

到了Carmel,离开会时间尚早,就直接去旅馆了。这个旅馆我住了很多个月,每一个细节都知道。一进门的壁炉,早餐厅,游泳池,同样的季节,空气里同样的味道。

进了房间,桌子,沙发,床还在同样的地方。。。我犹豫地想是不是给Tom写信,实在不知如何写起,算了吧。

去开会,透过玻璃窗,我注视着窗外的花,桔色的和紫蓝色的花在夏天闷热安静的空气了一动不动。多少年前,我也是这样呆坐着看花,心绪起伏的。那时我很快乐。一切都没变,除了我。 我突然想写一首诗,可想来想去,只写了一句:那年的夏天。

那年的夏天,这里还有很多鹅,一点也不怕人,一群群大模大洋地站在草地上,用好奇的眼睛打量你。 那年的夏天,我也用好奇的眼睛望着他们,我们对望了很多时辰。

他们问我是否第一次来这里,我说第N次,真是第N次。

晚上我很想自己去城里看看那个雕塑,那家有天下最好吃蒜茸面包的意大利点心店,红丝绒的椅子,缀着很多宝石的的吊灯,还有卖糖的铺子, 可一定要去Brain家里野餐,只好去。Brain住在一个3000 sq feet 的大房子里,院子很大。不过,我对这一代的房子熟悉极了,不进去也知道里面如何,典型的美国中西部的中上层生活,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后院有烧烤炉子,三个车库,厨房连着休闲房,一定有个很大的平面电视。

野餐时就一直想赶快回旅馆,告诉Tom我在那里,告诉他10年后我来这里,为的是把他10年前建的项目统统拆掉。好容易回到了屋子里,竟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一夜没睡好。6点钟起来去吃早饭,还是同样的东西,我只吃大麦粥,加上糖,核桃仁,葡萄干,我想起从芝加哥到这里一路都是平坦的麦田,太阳一出来,田野非常地清香。餐厅里的电视放着,我甚至想起很多年前我吃早饭时的电视内容,那一次是印第安纳发水,我马上打电话给Andy,那时他在宾州。。。

太阳下一切如旧,星巴克咖啡店,那个巨大的超级市场,街对面的一片房子,可是人已面目全非,鹅也不见了。

就是这个故事:

http://july-myblog.blogspot.com/2008/02/blog-post_18.html

Wednesday, July 9, 2008

(三)刘彻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为了不虏书香门第的祖风,七月从小也在老爸的谆谆教诲下胡乱地读了几本史书。不料却发现,凡是那些野心勃勃,心黑手辣,好大喜功的开国君王,都让我十分厌烦;而他们的懂风花雪月,能诗琴书画,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败家子孙,却很得我心。

所以,我看到他老人家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激扬文字,很是幸灾乐祸。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汉武帝刘彻。

据说,武帝即将诞生时,他爹汉景弟刘启梦到刘四儿,也就是那个泗水无赖,他爷爷刘邦对刘启说,孙啊,要是生个小子,就叫他野猪吧。于是,这位未来统治了中国54年的皇上,就叫刘彘。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他的祖奶奶吕后,把戚夫人斩去手脚,薰聋双耳,挖掉双目,又以哑药将她毒哑,再抛入茅厕之中,称为“人彘”,意为人中之猪的故事。

刘猪很得祖奶奶的真传,当了皇帝后的第三年,李陵兵败投降匈奴,猪大怒,满朝文武都认为他罪大,全家当诛,司马迁则为他辩护,认为李陵以少敌多属于英雄行为,而且投降也肯定是假降。结果猪就把中华民族最伟大的太史公投入牢狱不说,还割了他的命根子。以至于司马迁痛不欲生,说“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

春秋战国时代,诸侯争霸,各国开放政权以延揽人才,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墨家等不同学派纷呈,学说丰富多彩,很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百鸟同唱。可猪偏偏对一个叫董仲舒的混蛋言听计从,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实为中华文化专制的始作俑者,害得两千年后中国人还在为民主抛头颅,洒鲜血,在网上拼打厮杀,骂爹操娘,猪是“怎一个混字了得”!

猪还有遗传病,既贪女色又好男色,相继所宠幸的竟是或姐弟俩,或兄妹俩,或兄弟俩。《史记•佞幸列传第六十五》,可以说是一本同性恋风流帐,详尽地记录自高祖刘邦直至武帝刘彻这五代西汉皇帝的同性恋韵事。他休了金屋藏娇的阿娇,封卫子夫当新皇后,又和她弟弟卫青在厕所里眉来眼去,还和小白脸韩嫣、韩说兄弟俩同吃同睡,形影相随,就连驰聘疆场,威名冲天的霍去病也是他的男宠呢。猪爱上了宫廷乐师李延年,他为猪起舞,唱自做的一首新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猪长叹:“世间哪有你所唱的那种佳人?” 延年说,是我妹妹。猪赶紧招她进宫,果然是沉鱼落雁、妙丽善舞,遂纳李氏为妃。

可李妃不久染病,随即死去。时值秋日,猪坐在舟中,见夕照西斜,远山凄凉,不禁想到李夫人生前的种种好处,于是写了一首《落叶哀蝉曲》:“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没想到很多世纪后,有一个叫庞德的患有精神病美国诗人喜爱这首诗,就把它改写成英文,名为《刘彻》:

丝绸的窸窣已不复闻,
尘土在宫院里飘飞,
听不到脚步声,而树叶
卷成堆,静止不动
她,我心中的欢乐,长眠在下面:
一张潮湿的叶子粘在门槛上。

结果《泰晤士报》的评论员吃惊地说:“我们不明白,汉语是否像庞德先生的语言那么奇怪?”并承认:“从奇异但优美的汉诗直译,能使我们的语言受到震动而获得新的美。”这种方法成了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一个重要特征。哈,一不小心,猪竟然成了西方现代派诗歌的鼻祖。这说明刘猪还是很有文采的。

(二)赵佶

中国所有的朝代里,我最爱的就是赵宋朝,我真愿意生在宋朝,朝朝暮暮,醉生梦死地活在藉花深处,一滩鸥鹭,兰舟争渡的晓风残月,碎影斜阳里。梦里不知身是客,千年之后醒来,回首那个繁华,艳丽,妩媚而动荡的王朝,唉,是如何一段西风黄叶,老树昏鸦,微雨飞燕,莲蓬盛开的旖旎多情的岁月啊。

数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还看徽宗。

据说徽宗出生前,其父神宗看到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生下了他,“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看来,赵佶还真是李煜转世了。人们形容他:面如脂玉,唇若敷朱,玉树临风。

《水浒传》里这样说:“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他所信任和喜爱的亲近重臣,也个个仪表非凡,风流倜傥,才华出众。宰相蔡京,眉目疏朗俊秀,风度儒雅从容,书法跻身于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就连狂傲如米芾都对他说:“从唐朝晚期的柳公权之后,就得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其次才是我。” 那个统领80万大军去梁山泊镇压宋江起义军,中了十面埋伏,被杀得只身逃回汴京的枢密使童贯,也是“状魁梧,伟观视,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把豹子头林冲逼上梁山的高俅,要是今天,一定是个能把国足踢向世界的铮铮好汉。可就是这帮才子奸臣,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侈,将个大宋半壁江山拱手给了金国。

庸君亡国,可‘瘦金体’和《芙蓉锦鸡》,《池塘晚秋》永垂青史。

话说是他当年见了月夜院中风吹竹林的景象后,写出了其笔势瘦硬挺拔,字体修长匀称的字体。它瘦,峭,陡,似晚秋的残花败柳,血肉干枯,颜色全无,却又风骨嶙峋,傲然长啸。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粗砺嘶哑,屈铁断金,如街尾二胡的呜咽,夜深更鼓的哀鸣,凄美荒凉。可那疾风骤雨,翻江倒海般的狂草,又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大义凛然。这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国君,心里装有何等恣意汪洋的落日长虹?

他画鸟雀,用生漆点睛,小豆般的凸出在纸绢之上,呼之欲出。画山水,江天一色,小船出没于澹烟平霭间,远山迢迢,村落隐现于林中。“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李师师的如水柔情,要有怎样的风流艳骨,才能消受得起啊。

宣和七年,金兵南下,赵佶将皇位传与赵桓,自称太上皇。靖康二年,被金兵俘获,后死于五国城。

徽宗在北行途中,曾见花开,悲从中来,赋《眼儿媚》: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Friday, July 4, 2008

帝王是诗人?

(一)李煜

明天就是美国的独立节了,下班回来,城里很多路都堵起来了。芝加哥照理是又热又闷的,可这几天,却一反常态地清凉如水,恰似重阳。二楼的阳台上,菊花开的鲜艳,苦寒清香,月光下的院子里竟是一片芳草萋萋,青藤石阶。忽然就想起了李后主的:“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在这块终于成为家的土地上,在节日的烟花星云里,想一个一千年前过了气的君王,似乎很不着边际。

其实,还是因为前天在YouTube里看见了邓丽君着古装唱的《虞美人》,一惊,那春烟朦胧的黛眉,柔弱无骨的素手,秋水般漫漫无际的幽怨,正是我心中的小周后啊。

传说中的李煜是个美男子,为人仁孝,信佛好浮屠崇塔庙,宋军兵临城下了,他还穿着袈裟,拈着佛珠在清凉山的净居寺听和尚念经呢。这样的君王,如何能不“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这一别,可是“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了,也难怪他“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愁愁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抽刀断水水更流。

宋太祖征服南唐统一中国后长叹:“李煜若以作诗词工夫治国家,岂为吾所俘也!”

可又有谁喜欢这个以镇定二州的名义,谎报契丹联合北汉大举南侵,领兵出征,发动了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代周称帝,建立宋朝,定都开封的黑胖子赵匡胤呢?

再看看我们的亡国君主是怎样以一首首泣杜鹃血的绝唱成为千古词坛的南面王吧: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欢)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子夜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

正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啊。

唉,这七月喜庆热闹的夜晚,故国那三千里地的山河,高烟水寒的家园,竟和后主的白衣如雪的孤单背影和瑟索悲凉的词句一同飘来,如落花飞洒,柳絮渺渺,人生便在这一瞬间再度惊醒,疼痛饰骨,恍若一场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