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我太喜欢了,怎么看怎么像我的老阿爹啊!(苏州人称祖父为阿爹,称父亲为爷:-)
他最有名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人的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看过一张阿爹年轻时代的照片,棱角鲜明的脸,一袭兰布大褂,黑边眼镜,挺拔儒雅。阿婆说一直舍不得烧这张照片,东藏西藏地躲过很多次抄家,因为她第一次在洞房花烛夜时见到他就是这个样子。中年的阿爹我没见过,连张照片也没有,只有阿婆嘴里的故事,年华在窗外河上的小桥和水声船橹的间隔中沉浮飘落。老年的阿爹是沉默的,鬓发霜霜,默默地咂着老酒,眼睛总是在遥远的地方。。。
小巧楼台眼界宽。朝卷帘看,暮卷帘看。故乡一望一心酸。云又迷漫,水又迷漫。
天不教人客梦安。昨夜春寒,今夜春寒。梨花月底两眉攒。敲遍栏杆,拍遍栏杆。
这里的“敲遍栏杆,拍遍栏杆”大概是从辛弃疾的“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那里来的,在老辛,是一肠激越的悲愤,到了蒋捷,却是云又迷漫,水又迷漫,昨夜春寒,今夜春寒的无奈悲哀。
不过,这老头也有潇洒从容的时候:
老子平生,辛勤几年,始有此庐。也学那陶潜,篱栽些菊;依他杜甫,园种些蔬。
就像老阿爹天天画梅,画竹。
那一年,回苏州,过阊门,从桥上望下去,一排排临河的两层斑驳的木楼,小巷的上空悬挂着晒洗的衣服,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几棵杨柳,数级石阶,水埠苔痕斑驳,拴船的石牛鼻孔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女人们蹲在河边抡着棒坠洗衣。一只乌篷船上有六只鸬鹚,有的仰着细长的脖子,有的把头放进翅膀里,一个赤脚的女孩子头上插了一朵茉莉花,粉墙黛瓦间,河流缓缓而过。我的柔媚入骨的江南啊: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