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February 27, 2008


有一个春天,我在旧金山。

我的墙上挂着莫奈的“阿尔让特依的帆船”,那是他在1874-78年间在阿尔让特依画的。那段时间,他很穷,他给马奈写道:从前天起,已身无分文,肉铺和面包房都不再赊帐。你能够寄给我20法郎吗?在写给左拉的信中又说:家中无法生火,妻子又在病中,昨天我跑了一天也未借到钱。如果明晚我付不出6百法郎,我们将被赶到街上。

可是,这幅画却让我眼花缭乱。他描绘的河水、天空、房屋,树木和帆船都洋溢着非同寻常的生命感,似乎他的内心满怀着难以遏止的激动,光线渗入每一层颜色,生命也将渗透每一个笔触。这幅图里中间调子代替了色彩对比,黑色已不再出现于画家的调色板,剩下的只是造成明与暗的光谱色彩,它们形成了形的实体。远景和近景,物体、水和天空浑然一片。紫色和黄色的调子同河水和天空的蔚蓝色交织在一起,一条大帆船静静地停在一片灰色的半阴影之中。在这烟雾缭绕、夕阳西下、一片忧郁的气氛之中,莫奈仿佛就是那光的生命,直接参与着它的逐渐熄灭。

那一天,我站在我的旧金山30层的旅馆的窗户前,海天一色的浪潮和云朵扑向我,一艘鲜红色的邮轮从海面驶过,一轮太阳正冉冉上升,明亮的海鸟飞翔着。蓝天里有一道道紫白色的阳光,天和海洋在地平线的尽头相连,而天和海洋就在我的面前,仿佛我们一起站在世界的尽头。有一个人,从远方给我寄来了很多照片,一片水湾上有许多帆船,他说有一天他会带我去那个地方。

旧金山狭窄弯曲的街道,高高低低的陡坡,五颜六色的矮矮的房子,沿街的杂货店,小饭馆灶头上的汤锅冒着白花花的热气,蒙蒙细雨里无花果和蜂蜜的香气萦绕,一只燕子在暮色里飞过。傍晚,风吹来海水的腥气,几条渔轮静卧在水坞里,码头上有一只青铜铸的印迹斑斓钟铃,金门大桥在雾里轻藏隐现,像一把绯红的竖琴。那个春天很美,却也很短。

在这里,我爱你,地平线隐去你的身影是如此随意;  
在这些冰冷的事物里,我依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乘着载重的船只飘洋过海永不再归来,  
我看到自己就像那些陈旧的海锚被人遗弃。  
午后的光阴在那里凝固,码头悲伤不止;  
我的生命变得疲倦、饥渴,没有任何目的。  
我爱着我所不能拥有的。你是那么遥远,  
点点夕阳让我这般的为你纠缠,为你痴怨;  
暮色悄悄降临,星辰对着我歌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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