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anuary 31, 2010

每天都失去一些东西


芝加哥有阳光的时候很少,这两天却阳光明媚。早晨起来,下到二楼,阳光通过百叶窗的隔隙涌进屋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阳光如水。的确,那是水涌进窗户的感觉。望出去,天寒冷的干净而清脆,又因为隔着窗叶,直立的枯树,和前面的房屋,都被切成一条条的,很像一幅抽象派的版画。

我煮咖啡,读Linda Pastan的诗集《Queen of a Rainy Country》,里面的许多诗是写她父亲,姐妹的,是一个“老女人”对童年的回忆。一个源自俄罗斯的犹太人,出生在纽约的Bronx。

源自俄罗斯的犹太人,出生在纽约的Bronx。每当我看到这几个词:俄罗斯,犹太人,Bronx,我都会陷入持久的悲哀。

一直没下决心去Bronx。只是知道,随着Irene那一代人的去世,现在那里的犹太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的居民是南美人。只是,在这所剩不多的犹太人里,Andy的爸爸仍然住在那里---那是Andy童年的家。去年,开车从波士顿回芝加哥,路过 Hudson River,河那边就是Bronx。因为是夏天,水势很高很猛,岸边有很大的岩石,灰白色的水流汹涌。巨大的铁桥横跨两岸,桥基陷在河里,日复一日地被水冲来冲去。我望着河水,想搞清楚这个地方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

每天都失去一些东西,可能是爱情,可能是故乡,可能是一条河,一个城市,每一天,我们都失去一部分我们的生命。

Saturday, January 30, 2010

无法抵达的彼岸

Roger要到办公室和Lab里处理一些事情,要我和他一起去,说然后我们就可以到湖边走走。

天真冷。我最基本的衣服包括一件长到脚裸的大衣。这件大衣必须轻,暖,舒适,简单,有帽子。今年才更新了一件这样的大衣,花了好几个月寻找,又耐心地等过年后降价打折,终于买了一件意大利羊绒开丝米的黑大衣,帽子上还有一圈fur,宽松却合身的式样,降价后依然很贵。人人都说漂亮,可于我实在是必须。

芝加哥的冬天又长又冷,风很大。我却格外喜爱在这样的天气里去湖边。湖边更加寒冷,我必须用这件大衣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

Roger的办公室在9层,面对着湖。我从窗户里竟然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冰原,而见不到湖水。

走近才知道湖水结冰了。这里是个公园,叫"point", 仿佛一个半岛,伸到湖里。当时买房子就是因为离这里很近,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天天随时走几步就到。这里有很多的树,春天开花,秋天结果,夏天枝叶茂盛,还有一个美丽的城堡式的建筑,用作社区的活动中心,很多人夏天在这里举办婚礼。一片巨大的草地,小孩子踢球,放风筝。还有烧烤的石头炉子,人们喜爱面对湖水,BBQ,先游泳,再吃,再游,反正美国人个个能量脂肪过剩,不这样折腾不行。岸边是巨大的乱石砌就的防护坝,嶙峋威严。前两年市政府要改建成水泥坝,当地居民坚决反对,所以石头堤坝得以保存下来。

天一冷,这里人烟就绝迹了,整个公园就成了我们的私人领地。我以前写过:

芝加哥的冬天很冷。有时,可以一连几个月雪花纷飞,风也大,呼呼地吹着,枯枝碎叶冰霄在风里穿梭旋转,如同飞沙走石。

我却爱在这样的天气里,去看密执根湖的波浪。这个时候的湖面上,浮冰飘来荡去,顺着风向,最后跌落在岸边荒芜的岩石上。湖水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此起彼伏,有时候是铅灰色的,有时候却是沙漠般的金黄。”


可是今天湖水成了一片冰原。阳光灿烂,能见度清晰,可以看见湖对岸的灯塔。对岸是密执根州。很多年前,我沿着湖开车去密执根,中间迷了路,却走进了一个小镇,小镇在小山坡上,所有的房子都是沿湖而建,那里的湖岸陡峭冷峻,好像远离人世一般。我一直想再访那个小镇,却不知在哪里,问了好多人,没有人知道。我想在寒冷的冬天,在那里找个小房子,点上烧木头的炉子,听湖水结冰的声音。

那个小镇,成了我至今无法抵达的彼岸。

Friday, January 29, 2010

Vitas---当今的Farinelli


What a voice!!!! 这才叫浮华,美艳!这才是极致的美!







A Bed Lover

我热爱床,如同马拉热爱澡盆。马拉因为一生一世,无论干什么都在澡盆里,最后被美女革命家刺死在那里。我对未来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我老迈之年,我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在我自己的床上。愿上帝成全我的梦想。阿门!

今天在家上班。最近太累了,今天事也不多。我决定在床上上班了。

我喜欢在床上“工作”。这些工作包括睡觉,做爱,读书,写作,处理公司事务,喝茶喝酒,聊天,打电话,写信,上网,看电视。。。床啊,我亲爱的床,我最亲爱的情人!

今天阳光灿烂。芝加哥阳光好的时候很少,我的花都因阳光稀少而枯萎死亡,窗台上的两盆兰花都半死不活了,我悲哀地望着它们,如同望着我自己,在这个缺乏阳光的季节,我大半时间也是半死不活地。早晨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赶汽车,在公司惨白的日光灯下和老板打架,生气,再在黑暗泥泞的路上回家。。。一天又一天,我渐渐老去。

面对一排明亮的窗户,此刻我在床上可以望见很蓝的天,红砖尖顶的房子,烟囱里冒着烟,黑色的房顶上还残留着片片白雪,干枯的树。。。

我在床上吃午饭,一杯红酒,几片火腿,一个橘子。。。

我还在床上听vitas。

Thursday, January 28, 2010

Father Finlay


在看Jonathan Harr的《The Lost painting》,Father Finlay是里面出现的一个名字,一个早已去世的神父。却因这个名字有了很多无关的思绪,因为这是一个典型的爱尔兰名字,爱尔兰又是一个天主教的国家。

说起爱尔兰,也就是要说都柏林,也就是要说乔伊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里面就有一个Father Flynn,一个老神父和他的一对姐妹住在一起,病死了。隔壁的男孩子第一次经历了一个神父的死亡,迷茫困惑。这是一个男孩子第一次对生命和死亡的苏醒。那个Father Flynn,其实早已脆弱无比,神经一度失常。

说起爱尔兰,还会想起Meav唱的那些爱尔兰民歌:

In a country where we are headed, love
There is nothing but rocks and stones
No friendly plant or animal
No angel to guide you home
Until some day you'll find
In the country of the blind
Some wonder just like you
And the singing of a bird
That nobody has heard
Since you and I were true

我太喜欢爱尔兰的民歌了,那是来自天上的声音。这也是妞妞名字的出处---天音。

12年前,我刚到芝加哥,在LongGrove上班。小镇上有一家爱尔兰商店,门口总有一条大黄狗在太阳下趴着。一层卖些爱尔兰的纪念品,二层卖粗线毛衣,粗格子尼外套,爱尔兰的冬天一定很冷吧。

有一年冬天在D.C出差,那是我最悲伤的一段岁月。下了班我就在街上逛来逛去,街角有一个人,穿一身爱尔兰民族服装,身上绑了很多笛子,在寒风里吹。我每天晚上去听他吹,他就为我一个人表演。

啊!Father Finlay!

Wednesday, January 27, 2010

我喜欢奥巴马

他刚刚讲完了State of Union Address,给他的Supporters发了Email,要求帮助。

我其实一直替他担心,太难了。我也不懂政治,我的判断来自我的本能。

最近民主党受挫,我挺可怜他的。他是真想干事,也有远见。但是欲速则不达。

但是,他真是非常的真诚,真诚地想为老百姓做事,真诚地为美国好。

我喜欢他,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就像我喜欢荷尔德林,喜欢海子。。。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应,和政治无关。

Sunday, January 24, 2010

图宾根是诗(2)

图宾根离斯图加特只有40公里,我乘火车40分钟就到了。从斯图加特到图宾根,荷尔德林也只花了4年的时间,在翻译了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王》后,他的精神病又经刺激复发,1806年进图宾根精神病院医治。后来一个叫齐默尔的木匠家收留了他,让他住在这个有蛋黄色的墙,黝黑的塔尖,墙上爬着长春藤的临河的小楼里。

到图宾根去!那个夜晚,那首诗给了我一种无法言传的空旷寥廓,亘古不息的寂寞,苦痛和乡愁,这种情感占据了我的一生,我始终不明白这个和我毫无关联的200多年前出生的德国人为什么会如此牵动我的心。

又过了很多年,我读海子。海子说:“而另一类诗人,虽然只热爱风景,热爱景色,热爱冬天的朝霞和晚霞,但他所热爱的是景色中的灵魂,是风景中大生命的呼吸。凡高和荷尔德林就是后一类诗人。他们流着泪迎接朝霞。他们光着脑袋画天空和石头,让太阳做洗礼。这是一些把宇宙当庙堂的诗人”。我又读保罗。策兰。1970年犹太人逾越节的那一天,49岁的策兰,从他的巴黎几乎没有家具的寓所走出来,跨过了米哈博桥,走进了塞纳河,自沉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桌子上有一本打开的荷尔德林的自传,他用笔在下面一行字上画了一道:“有时,这个天才走进了黑暗,沉没在他内心的苦楚中”。

我和我热爱的诗人们都称荷尔德林是我们“最爱的诗人”,那么,我们一定有一个共同的源头。

窄窄的小巷弯弯曲曲,碎石铺就的路面忽上忽下,陡峭不平。尖顶高耸的塔楼一座连着一座,五颜六色,斑斓粗砺的墙面经过了许多世纪的时光。所有的商店都敞着大门,那个建于11世纪的教堂前的广场上,堆满了蔬菜,水果和鲜花。

此时此刻,我站在他尼卡河畔的小屋里,从窗户里望出去:河岸上有厚厚的青苔,河水是浓绿色的,从小桥下流过,水面有野鸭,鸳鸯,码头上飘摇着几只小木船。他在这个面对尼卡河的塔里,弹一架走调的风琴,吹着断续的长笛,思念他的狄奥蒂玛,写着不再成章的诗句,度过三十多年疯癫苦痛的岁月。他有时很清醒,会说:“现在,当我远离人类,独处幽居,才真正理解他们。”

策兰来过这里,我知道他在留言簿上写下了深情的诗句。海子没来过,我在留言簿上替他写下:荷尔德林,我们来看你来了。

这条河就是你的源头吗?河流的两岸或丰收或荒芜,有男人,女人,酒楼,马车店,渡口,麦地,花,树和乡村,河流的上空有飞鸟,白云,太阳,月亮和星星。河流在流淌,壮阔,消逝,河水朝生暮死,春暖秋凉。河流的秘密就是诗,诗就是你的生命。荷尔德林,你像半神一样在河流上漂泊、流浪航行,你是一个喜欢渡河的人。

Roberto Longhi (1890-1970)


他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史学家,评论家。据说还是个文体家。他的书只有两本有英语译本,一本是《Piero della Francesca》,另一本是《Three studies》。我刚从亚马逊订购了。

还没读他的书,不能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人记忆超常,任何东西都过目不忘,一眼就能识别真假。他特别能从一团杂乱无章的乱麻里找出联系,像一个侦探。

比如,大家都知道卡拉瓦乔的《耶稣被捕》失踪了二百多年了。他大概读了所有有关的文章,加以分析,就得出了结论,这幅画大概在英国一带,大概挂在一个教会的墙上。他希望在他有生之日能发现这幅画,可惜,1970年他去世了,这幅画还没有出现。结果1990年,这幅画果然被发现挂在都别林的一个教会的墙上。而这幅画最终被鉴定为卡拉瓦乔的真迹,正是那个罗马的研究生,读了他的文章后,按照他的思路去求证的。多了不起!这才是最好的侦探故事!

等看完了书再谈吧。

马妹妹喜欢巴洛克音乐,她在屋里不厌其烦地听来听去。我喜欢巴洛克绘画和建筑,就没完没了地去意大利 :-)

Saturday, January 23, 2010

The Taking of Christ (Caravaggio)--耶稣被捕


那年在罗马,看到了卡拉瓦乔的几幅真迹,比如,他最有名的《捧果篮男孩》。美术史上他通常被认为属于巴洛克画派,对巴洛克画派的形成有重要影响。专家评论说:“坦率地说,卡拉瓦乔的工作标志着现代绘画的开始。”他最大的贡献是把阴暗法带进了明暗对照画法,这种画法加深了阴暗部分,用一束眩目的光刺穿对象。

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人本身。因为他总是把自己画进画里,而且非常血腥,他画了很多斩首的场面,而那颗血淋淋的头就是他自己的头。据说这些人头画都是他逃到那波利后,想回罗马,就画了这些画送给罗马的要人,表示悔改,请求赦免。





虽然卡拉瓦乔在世时声名显赫,死后的几个世纪里却被人们完全遗忘了,只是在20世纪的最近几十年才被重新发现。艺术史家开始研究追踪他的作品和他的生平。

有趣的是,所有有关卡拉瓦乔的生活点滴都是从当时警察法庭的零散记录得到的,再一点点拼凑出来的。有份材料描述他的生活方式,说“他干两周的活儿就能跨剑大摇大摆逛一两个月,还有一个仆人跟着,从一个球场到另一个,总是准备争吵打斗,因此跟他在一起狼狈之极。”1606年,卡拉瓦乔在争斗时杀死了一个年轻人,人家悬赏他的项上人头,于是他逃离罗马。1608年,他又在马耳他卷入另一场争斗,之后的1609年,在那不勒斯,还是争斗,这次可能是不明来历的对头要取他性命。1610年夏天,卡拉瓦乔乘船朝北接受赦免状,赦免状似乎归功于他那些有权势的罗马朋友。7月28日一份从罗马发到乌尔比诺的公爵宅邸的匿名私人新闻说卡拉瓦乔死了,3天以后另一份私人新闻说他死于热病,但一直没有发现尸体。卡拉瓦乔的一个诗人朋友把7月18日当作他的忌日,最近有研究者声称发现了一个讣告,讣告显示卡拉瓦乔那一天在托斯卡尼区格罗塞图附近的埃尔科莱港死于热病。

1592年,卡拉瓦乔到达罗马,“衣不蔽体,极度贫困……居无定所,缺吃少穿……身无分文。”他像一切来到罗马,向往未来的年轻艺术家一样,在街头作画,送到低档的小店里买几个钱糊口。这张《纸牌作弊老手》是他第一张卖出的作品,可偏偏碰到了伯乐,买主是当时的红衣主教,他路过那里,看见了这幅画挂在一家二手店的橱窗里,一下子就被生动的画面吸引住了。从此,他成了卡拉瓦乔的赞助人。

我特地跑到了那家小店的地方转来转去,看罗马街道上的人流。罗马基本上保持了4百年前的样子,可以想象出卡拉瓦乔当年在这里的生活,好多小餐馆都是家庭几代传下来的,他也许在某一家吃过饭。有一条警察记录就说他和这里的一个招待打架。


这张《耶稣被捕》失踪了200年,结果在1990年,被一个都别林的艺术史学者在一家教堂的餐厅里发现。两个罗马大学的艺术史研究生在一个离罗马不远的小村庄里的一家贵族旧居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它最初的由来,和一系列拍卖的记录,最后确认了这张都别林的画就是这家贵族的祖先当年请卡拉瓦乔画的。

Friday, January 22, 2010

Cougar Women和女权运动

今天学会了一个新词:Cougar Women。就是指40岁以上,成功女性和比她年轻许多的男人相恋结婚。有个电视剧叫《Cougar Town》,中文翻译成《熟女镇》。最典型的是Demi Moor和她的小丈夫。

据说这是目前的movement,是新女性的宣言。当然,Cougar Women是那些有能力,有钱,又很美丽性感的女人。

我虽然目前没有当Cougar Women的可能性,但也非常扬眉吐气。。。这是一个不用怕老的好理由,因为这是一个女人,女权的时代。

Nora Ephron 《I Feel Bad About My Neck》


看了《Julia & Julie》,非常喜欢。因为编剧和导演是Nora Ephron ,就去把她最近出的《I Feel Bad About My Neck》找出来看。喜欢喜欢。

她68岁了,算是老太太了。一生经历丰富,写菜谱,做杂志编辑,嫁了个名记者,名记者和名女人搞婚外情,她离了婚,把这件事写成了畅销书。又嫁了电影人,自己也去写剧本,就有了《Sleepless in Seattle》,《You've Got Mail》。。。

她的书,电影都不是那种才女诗人型的风格,却极其聪明,幽默,诚实,又文才横溢。她是那种勇敢的女人,生命力强大,打不死的吴清华,我就是要跑。一跑,就能跑出一个新天新地。

《I Feel Bad About My Neck》讲的全是鸡鸭零碎,什么做头发,做指甲,买皮包。。。。可她写的活泼智慧。中国女作家就不能这样坦然地面对生活,要么不食烟火,要么文学音乐,要么下半身。前两天看的《Eat,pray,love》就很不好看,很像中国的典型女作家,做作得要命。

Nora Ephron的书和电影一定要看。

Wednesday, January 20, 2010

图宾根是诗(1)


我在斯图加特的火车站等着去图宾根的列车。这里是德国南部黑森林一带最大的城市,巴登-符腾堡州的首府,黑格尔的故乡,也是南方最繁忙的交通枢纽。火车不停地的进站出站,上车下车的人群川流不息。候车大厅虽然已经略显陈旧,却仍富丽堂皇,房顶墙壁上是流金羿彩的图画,四周是各式的商店餐馆,其中有一个霓虹闪闪的“大中华”商号招牌。

尽管我曾把它珍重地收藏起来,可是年代久远,我出国离乡,父母在某次搬家的时候把我原来房间里的家具处理掉,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读的第一本荷尔德林的书了。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首关于流浪,河水,归乡的诗:

航海者愉快地归来,到那静静河畔
他来自远方岛屿,要是满载而归
我也要这样回到生长我的土地
倘使怀中的财货多得和痛苦一样

那个北京的秋夜顷刻间风雨交加,星光黯淡,宽大的槐树叶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我的窗帘在风里像一面鼓涨的船帆,门也固执地在风里开开合合。一个13岁的少女遭受雷击,她两颊绯红,双唇鲜艳,乌沉沉的大眼睛发着光,长长的黑头发飞扬,如同遥远的动荡不羁的海洋。很多年过去后,我在聂鲁达的诗里找回了那一瞬间的感觉:

就在那个年龄诗歌来临
寻找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
从哪儿来,从冬天或从一条河。

德国南方十月的太阳温柔安详,笔直的铁轨在阳光下闪亮的像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在田野里蜿蜒,空气里弥漫着刚刚烤熟的栗子的香气。我却魂不守舍地在站台上踱来踱去,悲伤不已。就和我今天突然出现在这个城市一样,两百年前的今天,我心爱的诗人也突然地出现在这个城市。

1802年初,荷尔德林去法国的港口城市波尔任家庭教师,那一年,他32岁。从图宾根神学院毕业,他已经出版了书信体小说《许佩里昂》,发表了60多首诗。他和狄奥提玛的爱情被迫结束,与席勒,谢林合办杂志的梦想也破碎了。寒冬时分,他孤独地在没有人烟的奥弗涅山里,给家人写信:“在白雪覆盖的山顶,在风暴和旷野里,在冰凉的夜里,我的上了子弹的枪放在我简陋的床上,我做了我一生最虔诚的祷告”。

几个月后,他辞了工作,徒步横穿法国回到斯图加特。他的朋友说:“他苍白如死尸,双眼深陷,零乱的头发和胡须,衣着褴褛得似乞丐”。然后,他回了家乡努廷根。又过了几个月,他再次回到斯图加特。在这里,他得到了他的狄奥提玛死亡的消息。

Tuesday, January 19, 2010

我为什么喜欢荷尔德林(碎想)



(哎,我现在脑子乱死了,以后再整理吧)

尽管我把它珍重地收藏起来,可是年代久远,我又出国离乡,漂泊天涯,无论如何我找不到我读的第一首荷尔德林的诗了,却仍然清楚得记得那个夜晚。那是一首与流浪,河水和还乡有关的诗:

航海者愉快地归来,到那静静河畔
他来自远方岛屿,要是满载而归
我也要这样回到生长我的土地
倘使怀中的财货多得和痛苦一样

那个北京的春夜一直风雨交加,一个13岁的少女突遭雷击。很多年后,我在聂鲁达的诗里找回了当时的心情。

就在那个年龄……诗歌来临
寻找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
从哪儿来,从冬天或从一条河。
我不知道如何或何时,
不,他们不是声音,他们不是
词语,不是静寂,
但我从街道上听到了它的召唤,
从夜的枝桠,
从人群中突然,
在野火中
或孤独的归途中,
没有面孔的我在那里,
而它触摸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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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斯图加特的火车站等着去图宾根的列车。这里是德国南部黑森林一带最大的城市,巴登-符腾堡州的首府,也是南方最繁忙的交通枢纽。火车不停地的进站出站,上车下车的人群川流不息。候车大厅富丽堂皇,天花板上是流彩的画,四周是各式的商店餐馆,甚至还有霓虹闪闪的汉字招牌。


“在这世界有一种我们一再惊奇而且使我们感到幸福的可能性:在最遥远、最陌生的地方发现一个故乡,并对那些似乎极其隐秘和最难接近的东西产生热爱。"
---------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

到Tubingen去,这个愿望在我的心里有20年了。那里是我最心爱的诗人荷尔德林成长和死去的地方。他在那个面对尼卡河的塔里,弹一架走调的风琴,吹着断续的长笛,思念他的狄奥蒂玛,写着不再成章的诗句,度过三十多年疯癫苦痛的岁月。赫尔曼.黑塞(1877-1962)是20世纪德国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20世纪文学在全世界读者最多的作家, 也曾在这里的一个书店里做过学徒。读了许多关于Tubingen的书,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中世纪古城。可是,当我真正站在她的面前,我还是被她的美震惊,窒息,感动不已。。。

窄窄的小巷弯弯曲曲,碎石铺就的路面忽上忽下,陡峭不平;尖顶高耸的塔楼一座连着一座,五颜六色,斑斓粗慥的墙面经过了许多世纪的时光。小桥下是细细的水流,河岸上有厚厚的青苔,几只鸭子在水上嬉戏,几条小船停泊于树丛。所有的商店都敞着大门,那个建于11世纪的教堂前的广场上,堆满了蔬菜,水果和鲜花。人们熙熙攘攘,进进出出。我觉得我回到了苏州,也是这样的小巷,这样的河流,这样的小楼,这样的早晨。。。Tubingen,我前世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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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 犹太人逾越节的那一天,49岁的策兰,从他的巴黎几乎没有家具的寓所走出来,跨过了米哈博桥,走进了塞纳河,自沉了。没有人知道为什麽。他的房间里,桌子上有一本打开的德国诗人赫尔德林的自传,他用笔在下面一行字上画了一道:

“有时,这个天才走进了黑暗,沉没在他内心的苦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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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
——给荷尔德林

病中的酒

拾起了一张病床
我的荷尔德林 他就躺在这张床上
马 疯狂地奔驰一阵
横穿整个法兰西

成为纯洁诗人、疾病诗人的象征
不幸的诗人啊
人们把你像系马一样
系在木匠家一张病床上

我不知道
在八月逝去的黄昏
二哥索福克勒斯
是否用悲剧减轻了你的苦痛

当那些姐妹和长老
举起了不幸的羊毛
燃烧的羊毛
像白雪一样地燃烧

他说——不要着急,焦躁的诸神
等一首故乡的颂歌唱完
我斤微 会钻进你们那
黑暗和迟钝的羊角

丰足的羊角 呜呜作响的羊角
王冠和疯狂的羊角:我躺下
——“一万年太久”
只有此羊角 诗歌黑暗 诗人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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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anuary 18, 2010

滑雪,滑雪



一般我们圣诞新年期间都会去滑雪。去年圣诞因为被朋友约去坐巴拿马邮轮了,就没去滑雪。

结果,我和妞妞都不喜欢混吃海喝的邮轮,说还是滑雪好。

今天是马丁。路德节。芝加哥最近一直大雪霏霏,去滑雪吧。

离这里最近的滑雪场在威斯康星,离家70英里。如果交通不太糟,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几乎每年都去。

妞妞一定要在滑雪时吃我做的茶叶蛋和酱牛肉,说这是最好吃的滑雪食品。我昨夜烧了鸡蛋和牛肉,又去Chinatown买了绿豆酥饼,法国的软奶酪,桔子,早晨泡了一暖壶的茶,就上路了。

滑雪场在一个小镇上。这一带是农场,平原,大地白茫茫的,很空旷。有几头牛,几匹马在冬日的中午安详地徘徊,零零落落的小木板房散落在田野中,大多漆成浅蓝色或米黄色。街上有小餐馆,小古董店。这是典型的中部小镇,我在这一带住了十几年,已经把他乡当成家乡了。

雪场在一座小山上。我一直不知道这是真的山,还是堆出来的。一片山坡陡一些,另一边平坦一些。今天人特别多,大都是带孩子来的。我一直坚信小孩从小要学要玩各种运动,这样,他们以后的人生中单纯的乐趣就可以多很多。。。游泳,滑雪,你听说过那个运动员得忧郁症的吗?运动时头脑都集中在动作上,哪里有工夫去想别的事呢?当然,科学家还没研究过,是否运动会产生什么化学物质,使人身心健康。

我今天没怎么滑,就坐在大厅的火炉边看书。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铁炉,边上都是劈好的短树干。我总是挑那些还没晒干的树桩,有的树皮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绿苔。我把它们扔进火炉里,就听见噼啪噼啪的响声,燃着的木头开始滴油,树皮慢慢地变成了黑色,然后又成了灰色,这时,灰烬就慢慢落下,堆在底盘上。

我身边有许多小孩子,我特别喜欢一个一脸都是雀斑的小男孩。我喜欢那种健康肤色上的雀斑,小孩子有雀斑可爱,女人很性感。

我在读荷尔德林的断章。这是他36岁疯了以后一直到72岁死之前的碎章和片断。除了极少朋友,包括席勒的书信外,描写荷尔德林为何发疯的史料极少。这位英语译者认为他是故意的,因为当时他参加了反政府的活动,要判他的刑,于是他就突然疯了。他的一位朋友说他举止可怕,可头脑清醒,依然写诗翻译。但是,他36岁后确实不再有完整的作品了,只有些零星的碎片。

我是想把前几年开始的荷尔德林写完,从明天开始吧。

《冬 之六》 荷尔德林

当一年的日子流淌殆尽
四周的田野和山脉沉默无语,
天空的蓝色这样闪耀在白昼,
仿佛屹立于明朗高处的天体。
变换和美丽依稀在四周,
那里,一条小河匆匆淌过,
这壮丽的大自然的时辰
安息之魂合于幽深。

意大利之夜



说好了请牧师一家吃饭。连做了几天的中国饭后实在不想再做了,干脆意大利饭吧,实惠简单。

我去Trader Joe买了火腿,番茄,香肠,意大利面,橄榄,奶酪等等和意大利有关的东西,居然没有买到蒜茸面包。付钱时我很生气地说:“I can't believe there is no garlic bread”,他们也很不好意思。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Trader Joe没有garlic bread?没办法,只好又跑到47街去买了garlic bread。

我最近突然成了church goer,倒不是灵性提高了,而是看牧师一家可怜。我无法相信,这个教会的某些教友们的狠毒和傲慢。他们在请了5年的牧师后终于找到了,却非要说这个牧师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要把人赶走。

可怜的牧师,抛弃了北京大律师的职位,拖家带小地到了美国念神学院。这个人因为太聪明了,才能通过这个支派一道道的考试,来到这里。

除了他不是一个完人以外,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任何人站在我面前,我闭着眼睛就可以给你讲出你的缺点,是不是?

我能做的大概就是请他们吃饭了。在这样小的教会里当牧师,工资是少得可怜的,两个儿子,小的才2岁。师母没工作身份,在家带孩子,还有两个老人。那些人说这个师母什么也不做。。。

过节了,我给师母买了一件衣服,给孩子们买了衣服,给老人买了些食物,给牧师做了一顿饭。。。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了?

这个当年北大的大才子,京城赫赫有名的律师孤独苦闷无比。我只好说,他们把耶稣都钉在十字架上,你又算老几呢?

哈哈,神是爱,可人是败坏的。

我的意大利之夜很好吃。有意大利冷盘,沙拉,蒜茸面包和番茄,香肠面条。。。他们说我的面条好吃极了,放的是什么茄汁呢?其实是最一般的蕃茄汁,秘密是我加了很多绍兴料酒。。。美人,美食,美文化都杂交产生的:-)

Saturday, January 16, 2010

奥巴马头


这张相片笑死了。不过,奥巴马头的确很酷。

Wednesday, January 13, 2010

《Eat, Pray, Love》 By Elizabeth Gilbert

这本风靡世界的书好像并不是这样好看。我才看了了几章,有点啰嗦,太美国味了。作者是个典型的美国职业妇女,独立,自我,理智。不喜欢孩子,不喜欢威尼斯 :-)

只是封面设计得很有趣。eat是黄色的意大利面条,这是书的第一部分---意大利,她从奶酪和pizza里找回了生活的乐趣。pray是一串红色的念珠,那是印度,念珠给了她心灵的平静。love是热带的花,是印尼,给了她新的爱情,她现在就在什么地方和她的新丈夫一起开了一家东方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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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海地地震的时候,又看到那些大银行的CEO们为自己辩护,只对这巨大的经济危机说了sorry。我对这个世界非常绝望,人类贪娈的本性终究会导致地球的毁灭。我喜欢看一切和末日有关的东西,从《启示录》到《2012》。

Tuesday, January 12, 2010

魂断威尼斯


1911年春天,托马斯·曼与妻子凯蒂亚前往威尼斯度假。在饭店的餐厅里,他们见到一家波兰人。这家女孩子的打扮太刻板拘泥,但是儿子却漂亮俊美。男孩子穿着水手服,围着丝带,扮相令人着迷。尔后曼常在海滩上望着这位美少年,少年也一直被托他的目光所吸引。这就是《魂断威尼斯》的起始,这本书在二十世纪全球最佳同性恋小说评选中,荣登榜首。威尼斯也成了一个凄美殉情的,魂断蓝桥的地方。

曼在《魂断威尼斯》里是这样描写到达威尼斯的情景:“宫殿和奈何桥轻巧华丽,海岸边矗立着刻有狮子和圣像的柱子,仙人庙的侧翼高高耸起,绚丽动人,大门的过道和巨钟则又是一番壮观——他环顾四周,感到从陆路搭火车到威尼斯就好比从后门跨人宫殿似的,只有象他现在那样乘轮船穿过大海,才能窥见这个城市难以想象的瑰丽全貌”。

那天去威尼斯,是从罗马坐的火车,到威尼斯正是夜里。正如曼所说的从陆路搭火车到威尼斯,就好比从黯淡的后门跨进宫殿。我迷迷糊糊走出又破又旧的火车站,眼前是一汪水,天地湿漉漉的。再一看,才知道眼前就是河,河里还有船,和我的家乡苏州一样。过了桥,有一条条小巷子,又和我的家乡苏州一样。几个小旅馆,都是2,3层小楼,因为正是过年,窗户门框上都挂着灯。五更漆黑,又湿又冷。我像是回了家,见到一扇门,就往里面进。旅馆客满,要到中午才能有空房,伙计却说早餐已经开始了,我们可以先去吃饭。这是一家小小的B&B,房子不大,却布置得精致舒适。雪白的桌布,银制的壶里是滚烫的黑咖啡,牛角面包金黄松软,烤肉香肠,果酱牛奶。。。我坐在壁炉前,把自己烤得像一块蛋糕,然后,走进了鱼肚白的威尼斯的早晨。

威尼斯弥漫着一种味道,潮湿腥咸,那是河水的味道。黎明时分,这种味道更加浓郁。我太熟悉这种味道,因为我的家在苏州的一条河边,每天凌晨,这样的味道就会涌进房里。只是,我现在走在威尼斯的河边。天还是灰蒙蒙的,河里的船和木拴隐隐现现,起起伏伏,河畔的房子也是年代久远,粉墙剥离了,房基印着深深的水痕。

天渐渐地亮了,这里的街道巷子横七竖八,是一座迷宫。我一会儿从码头走进小巷,一会儿又上了一座桥。曼曾在这些桥头小胡同里悄悄地跟踪美少年,而我却恍恍惚惚地想,小菜场就快到了,今天要买糍粑夹油条。这时教堂的圆顶和钟楼出现了,而不是虎丘的塔尖。前方的房檐下突然飞出了几只灰蓝色的鸽子,我又想起了江南清明时分才有的青糯米团子,那个时节,江南的天空上总是断断续续地有鸽子飞过。

在我来到的前一天,威尼斯一定是下过一场雪。河里的很多船上都蒙着蓬蓬的一层雪,只有那弯弯翘翘的船艉从雪里伸出来。岸边的灯很美,铸花的铁柱上挑着玻璃灯罩子,有正正方方的,也有冬瓜型,里面惨黄的灯光很像幽幽的火苗,穿过一片浓雾。威尼斯大概没有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里的河道房屋街道都太密集,时时把阳光切断,而阳光,只能蜿蜒地反射在水面上,屋檐下,河岸边却都是阴影。

河里不时地驶过一条船。曼的船儿也“经过好儿条阴沉沉的、曲曲折折的河道向圣马科摇去。它在用大理石雕成而两侧刻有狮子图案的华丽的阳台下划过,从滑溜溜的墙角边绕过,又从一些凄凉的、宫殿式的屋字门前经过,店铺的大幅招牌倒映在晃动着的水波中”。---(《魂断威尼斯》)

天完全亮了以后,才知道威尼斯和苏州相差太远。苏州是黑白的,白色的粉墙,黑色的屋顶,几枝细竹,和印在青色天空里的灰色的古塔。而威尼斯,是五颜六色的,红色的屋顶,彩色的粉墙,到处鲜花盛开,金碧辉煌的教堂。只是,我的家乡苏州已经消失了,我的故乡只存在我的梦里。而威尼斯也在下沉,终究会沉没海底,成为一座海底宫殿,我只希望今生来世成为威尼斯的一个水鬼。

圣马可大教堂因埋葬了耶稣门徒圣马可而得名。圣马可是《新约•马可福音》的作者,马可又名约翰,家乡在耶路撒冷,家境富裕。有人猜测他母亲认识耶稣,最后的晚餐就是在他家进用的,五旬节前门徒祷告的地点也在他家,耶路撒冷教会曾以他家为总部,彼得出监时也先到他家去。主后67年他在埃及殉难。

828年,两位威尼斯的富商在当时总督的授意下,成功地把圣马可的干尸从亚历山大港偷将出来,运回威尼斯,在下一年开始修建圣马可大教堂,将马可的尸体存放于大祭坛下。大教堂陆陆续续地修了几百年,原为一座拜占庭式建筑,15世纪加入了哥特式的装饰,17世纪又加入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装饰,如栏杆等。它的五座圆顶据说是来自土耳其伊斯坦堡的圣索菲亚教堂,正面的华丽装饰是源自拜占庭的风格,而整座教堂的结构又呈现出希腊式的十字形设计。

曼曾“从阳光眩目的广场上一直来到暗沉沉的教堂,看到他失去的心上人正伏在祷告台祈祷。于是他拣上一个隐蔽的地方,站在拼花地面上,和一些跪着喃喃祈祷的、画着十字的信徒们混杂在一起。教堂的结构是东方式的,富丽堂皇,使他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一个神父穿着厚厚的法衣缓缓走到神坛面前,做着什么手势,念念有词地诵起经来。香雾在神坛上摇曳不定的烛光里缭绕,祭坛上浓郁的香气似乎与另一种气味微微混在一起,那就是有病的城市散发出的气味。但他从香雾和火光中,看到这个俊俏的人物在前面回过头来探寻他,终于也见到了他”。---(《魂断威尼斯》)

我在意大利时,每去一教堂必要踩着塔楼的窄梯子上到最高处,整个城市就尽收眼底。在圣马可的高塔上,威尼斯是一片红褐色的屋顶,大群大群的鸽子,飞满整个广场的上空。向海边望去,海面上呈现一片浅绿色,空气越来越稀薄清新,海滩在一些小屋和船儿的点缀下,显得色彩缤纷,尽管天空还是灰沉沉的。海浪汹涌,潮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所有的建筑像被镶嵌在水晶或玻璃中间,恍惚迷离,颠倒破碎,这才是海市蜃楼。

广场两边的窄街上的小铺子里,兜售美丽的面具。雪白的脸,乌黑的眼睛,鲜红的唇,灿烂流光的头饰。。。曼的美少年"是那喀索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因爱恋自己在水中的影子而憔悴致死,化为水仙花)的微笑,他在反光的水面上俯着身子,美丽的面容在水中倒映出来,他张开手臂,笑得那么深沉,那么迷人,那么韵味无穷。那喀索斯稍稍撅起嘴,因为他想去吻自己水影中娇丽的嘴唇,这个企图结果落了空。他媚态横生,有几分心神不定,那副模样儿十分迷人,他自己似乎也被迷住了"。---(《魂断威尼斯》)

威尼斯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人间,而是一场琉璃破碎,万劫不复的春梦,我的身体,在波光摇曳的水面荡漾,下沉。

Monday, January 11, 2010

逝水流年

这个新年特别怪异,我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总是不知身在何处。

大段大段的岁月,它们去向不明。

Sunday, January 10, 2010

我们时代的天才


Woody Allen:这是一个最酷的犹太人,会说最酷的犹太笑话。我因为爱他而爱屋及乌地爱过另一个犹太人,可惜,那个人是个傻子,会说的唯一的一句希伯来语还是我教他的。唉!我的运气就是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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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通过努力工作而永垂不朽,我想不死而不朽。

惯性导致了三分之二的婚姻。而爱情造成了余下三分之一的婚姻。

我参加了一次存在主义的考试。我一个答案都没写,结果得了100分。

我并不怕死,我只是希望死亡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

有比死亡更糟糕的事,如果你和一个保险经纪人呆上一晚上,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因为形而上学考试时作弊而被学校开除了。我偷看了另一个同学的灵魂。

当奥斯卡评委会打电话给我,我慌张极了。我以为他们想要回他们颁给我的奥斯卡奖,而典当行歇业已经有一阵子了。

在比佛利山……他们从不扔垃圾。他们把它变成了电视剧。

我想我的父母并不喜欢我。他们把一只活的泰迪熊放在我的婴儿床上。

如果你想让上帝发笑,你就告诉他你未来的计划。

我怎么可能相信上帝?上个星期我的舌头还被卷进了电动打字机的滚筒里!

一个诗人说过:“只有上帝才能造出一棵树”——大概是因为很难想出把树皮贴上去的方法。

我不能听太多的瓦格纳。我都有了想要征服波兰的冲动。

我上了一门速读课,在20分钟内读完了《战争与和平》。这本书说的是俄国的事。

我为人们想要“了解”宇宙而感到吃惊,你在唐人街迷了路都难办得很。

要是上帝能给我一点明确的证据那该多好!比如说,给我在瑞士银行存上一大笔存款。

有意思的是,现代天文学家们认为,空间是有限的。这一点令人欣慰——尤其是那些从来不记得把东西放在哪里的人。

世界上的人似乎可以分成好人和坏人两种。好人睡得踏实……但坏人似乎更享受他们醒着的时间。

人生可以分成两种:可怕的人生和悲惨的人生。

人生充满了痛苦、孤独和折磨——而且它结束得太快了。

有钱好过贫穷,这只是基于财务上的原因。

人类要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面临十字路口的选择。一条路通往无望和绝望。另一条通往灭绝。让我们祈祷我们有智慧做出正确的选择。

大多数时候我没有多少乐趣。其余的时候我一点乐趣都没有。

我人生的一大遗憾就是,我不是另外一个人。

不仅上帝不存在,而且周末连一个水管工都找不到。

另外,死是很少几件躺下来就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之一。

美国有组织的犯罪一年收入超过四百亿,而且办公费用很低。

思考:为什么人类会相互残杀?人们为了食物而杀戮。而且不仅仅为了食物,还常常必须有饮料。

对于你,我是无神论者,对于上帝,我是坚决的反对派。

如果一切都是幻象,什么都不存在,那可如何是好?如果是这样,我肯定多付了我的地毯钱。

当我被绑架了,我的父母立即采取行动。他们把我的房间租了出去。

如果你放弃所有让你想要活到100岁的东西,你就可以活到100岁。

我的妻子很不成熟。当我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她会走进来弄沉我的船。

我相信有谁在那里注视着我们。不幸的是,那是政府。

我不相信有死后生命,但我还是会带上换洗的内衣裤。

我为自己的金怀表感到很自豪。在我爷爷临死之前,他把这只表卖给了我。

我从来不是一个知识分子,但我的长相就是这样。

在我家里,我是老板,而我的妻子只是决策者。

不可能旅行得比光速更快,当然也不希望这样,因为你的帽子老是会被吹掉。

生活并不模仿艺术,它模仿糟糕的电视。

这里的东西太难吃了,而且分量太少了。

时间是不让所有事情同时发生的自然之道。

Saturday, January 9, 2010

下落不明的生活

那些在记忆深处发光的词总在暗示我,它们并没有离去,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在我身上保留着痕迹和气味。一个物件,一个人,一个事件,庞大的细节,密匝、繁复的意象,它们推进,推进,我慢慢长大,成年,然后慢慢衰老,当我仰望,回溯,这一个个童年的词根,它们被一一洗亮,那一端的人,那个小小的人,让我驻足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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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个人,她就永远不会死去。不死的还有光阴,它过往的分分秒秒都被肯定,都应答有声,它在,它一直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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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在一个早晨发现,地上一摊破碎的脆泥末,所有的圆泡泡都碎裂了,这个震憾的事件发生在我极度疲惫后的一个睡梦里,它不让我看到那最隐秘的一瞬,关于生命重生的秘密的那一瞬,我抬头看见窗玻璃上爬着一只新生的姬蜂,它跟它的母亲一样漂亮,它落单了,没来得及打开翅膀。我看着破碎的蜂巢,残局一样,照着我一个人那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挥之不去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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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个强大的存在了,于我,已经很难摆脱它。它注视过我的生活,它长着眼睛还有灵魂,它是一个活物。捅掉,却无法抹去。这才是我真正的心悸。梦魇一般。我害怕存在的隐秘的巨大力量,它持续着,眼前的蜂巢,它还在不停地长大,长大。不可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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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了,没人认识我,我是所有人的陌生人。惯于穿行城市,匿名,隐秘,漂泊,我像注视着别人那样注视自己,很好,自在自为的敞开之状,散淡,像一朵偷偷开放在深山的野花,也像珠蚌,摊晾着珍贵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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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的字,它有方向感,它有准确的指向,甚至是内指和外指,用好字,着迷于汉字的细微指向,是一个写散文的人最沉醉的事情吧,它需要这个人慢,贴熨,它需要他安静,还有什么比用准确的字实现了表达更让人快乐的?对汉字的感受力,和对生活的感受力应该不是一回事,我还想说,对汉字的感受力跟语言和修辞也不太像是一回事,前者要的是心灵,后者是技术。我今天想说,强调语言,更细分些,我更苛求单个的汉字。

Friday, January 8, 2010

幸福的生活---绿豆芽,黄豆芽,醋和酱油

今天本来就是我在家上班的日子,加之昨天,这个星期只去了三天办公室,简直是圣诞,新年假期的延续。

外面大雪纷飞,我只好在家蹲着。没事总要找点事做,要不,岂不太无聊了。

说句实在话,我实在是个好女人。自恋一下,其实我确实有如下优点:温柔,漂亮,会穿衣服,聪明,会挣钱,勤劳,家里总是干净得让每个来访的男人都后悔没娶到我。当然,我还有一条巨大的优点,更是让每个男人都把我当成梦中的情人----我会做饭!(哈哈,我胡说八道,不要当真哈:-)

这不,只要我在家上班,就琢磨着做何样的晚饭。

平时,Roger比我早到家,一般晚饭他做。星期一吃米饭,一锅鸡汤或排骨汤,再炒一个蔬菜;星期二,吃中国店买回来的饺子包子什么的;星期三,意大利奶酪虾面;星期四,又是米饭,吵个鸡蛋,一包日本的烤鱼,再一个青菜。。。这些年的日子早已和新技术革命紧密结合了,菜谱也基本程序化了。

而只要我在家,晚饭就出奇不意了。

就说今天把。上个周末在韩国店买了一袋面粉,类似中国的富强粉,特别软。我发现,兑30%的一般面粉,做出的饼特别松软韧道。冰箱里还有韭菜,黄豆芽,我决定做韭菜盒子。我把韭菜,粉丝,鸡蛋和虾仁炒了,做馅,一共做了15个盒子。又做个杂米粥,把黄豆芽炒了。

炒黄豆芽一定要用酱油,炒绿豆芽却一定要放醋,醋使绿豆芽脆,挺,酱油使黄豆芽特别入味,香。。。也许,这叫一物配一物吧?娶我的那个男人虽然有好吃好喝,却也是要尽量让我高兴滴,是不能大男子主义滴。。。

Thursday, January 7, 2010

读书笔记---Anselm Kieffer(1)

威尼斯(4)

圣马可大教堂因埋葬了耶稣门徒圣马可而得名。圣马可是《新约•马可福音》的作者,马可又名约翰,家乡在耶路撒冷,家境富裕。有人猜测他母亲认识耶稣,最后的晚餐就是在他家进用的,五旬节前门徒祷告的地点也在他家,耶路撒冷教会曾以他家为总部,彼得出监时也先到他家去。主后67年他在埃及殉难。

828年,两位威尼斯的富商在当时总督的授意下,成功地把圣马可的干尸从亚历山大港偷将出来,运回威尼斯,在下一年开始修建圣马可大教堂,将马可的尸体存放于大祭坛下。大教堂陆陆续续地修了几百年,原为一座拜占庭式建筑,15世纪加入了哥特式的装饰,17世纪又加入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装饰,如栏杆等。它的五座圆顶据说是来自土耳其伊斯坦堡的圣索菲亚教堂,正面的华丽装饰是源自拜占庭的风格,而整座教堂的结构又呈现出希腊式的十字形设计。

我在意大利时,每去一教堂必要踩着塔楼的窄梯子上到最高处,整个城市就尽收眼底。在圣马可的高塔上,威尼斯是一片红褐色的屋顶,大群大群的鸽子,飞满整个广场的上空。向海边望去,正在长潮,潮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使所有建筑像镶嵌在水晶或玻璃中间,恍惚迷离,这才是海市蜃楼。

威尼斯其实是一座水上的舞台,上演着人间最华美奢侈的世俗剧。

广场两边的窄街上的小铺子里,兜售美丽的面具。雪白的脸,黑洞的眼睛,鲜红的唇,灿烂流光的头饰。。。威尼斯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人间,而是一场琉璃破碎,万劫不复的春梦,我的身体,在波光摇曳的水面荡漾,下沉。

威尼斯(3)

今天下雪,雪花飘飘,很大朵的雪花,可以在家上班。

二楼的客厅太冷了,我又不喜欢将暖气开足,在热烘烘的屋子里我头脑总是很疲倦,冷才可以清醒。于是,我就干脆呆在三层的卧室里,确切地说,呆在床上。

我的床对着一排窗户,把百叶窗统统拉起来,窗户就像一个画框,里面是一张美丽的芝加哥雪景图。红墙百窗的房子上的黑屋顶已经被雪覆盖了,两棵栎树的枯枝上也堆满了白胖胖的雪,倒像是一树白色的梅花了。窗台上有一盆紫色的兰花,肥大的绿叶子,在纷纷扬扬的雪片里娇艳地盛开着。

我就又想起了威尼斯。在我来到的前一天,一定是下过一场雪,河里的很多船上都蒙着蓬蓬的一层雪,只有那弯弯翘翘的船艉从雪里伸出来。岸边的灯很美,铸花的铁柱上挑着玻璃灯罩子,有正正方方的,也有冬瓜型,里面惨黄的灯光很像幽幽的火苗,穿过一片浓雾。威尼斯大概没有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里的河道房屋街道都太密集,时时把阳光切断,而阳光,只能蜿蜒地反射在水面上,屋檐下,河岸边却都是阴影。

天完全亮了以后,才知道威尼斯和苏州相差太远。苏州是黑白的,白色的粉墙,黑色的屋顶,几枝细竹,和印在青色天空里的灰色的古塔。而威尼斯,是五颜六色的,红色的屋顶,彩色的粉墙,到处鲜花盛开,金碧辉煌的教堂。只是,我的家乡苏州已经消失了,我的故乡只存在我的梦里。而威尼斯也在下沉,终究会沉没海底,成为一座海底宫殿,我只希望今生来世成为威尼斯的一个水鬼。

Tuesday, January 5, 2010

威尼斯(2)

威尼斯弥漫着一种味道,潮湿腥咸,那是河水的味道。黎明时分,这种味道更加浓郁。我太熟悉这种味道,因为我的家在苏州的一条河边,每天凌晨,这样的味道就会涌进房里。只是,我现在走在威尼斯的河边。天还是灰蒙蒙的,河里的船和木拴隐隐现现,起起伏伏,河畔的房子也是年代久远,粉墙剥离了,房基印着深深的水痕。

天渐渐地亮了,这里的街道巷子横七竖八,是一座迷宫。我一会儿从码头走进小巷,一会儿又上了一座桥,我恍恍惚惚地想,小菜场就快到了,今天要买糍粑夹油条。这时教堂的圆顶和钟楼出现了,而不是虎丘的塔尖。前方的房檐下突然飞出了几只灰蓝色的鸽子,我又想起了江南清明时分才有的青糯米团子,那时节,江南的天空上总是断断续续地有鸽子飞过。

Raymond Carver


我热爱卡弗是因为他是个意外。他是那种看上去最不文学的人,真正的蓝领。贫穷,酗酒。一张肉脸多欲粗俗,手上还带着一个最底层的人爱戴的假宝石大戒指。可是他写得那么好,一写就写得独一无二。而且,他是那样热爱写作。他才活了50岁,就得肺癌死了。他做过看门人,钢厂工人,送外卖,在医院值夜班。。。却写诗,写小说,第一篇小说就被认为美国最好的小说。

卡佛的诗简单,用的是日常口语,写的是日常生活,却极其poetic。比如,An Afternoon ,这是我最喜欢的。那些英文诗行的节奏是流动的,就象是海的波浪,那个爱情的意像是真实的,却又很虚幻,恍惚,给人很大的想像空间。再说What doctor says , 这几句难道不 poetic?不具有象征意义?:

he said are you a religious man do you kneel down
in forest groves and let yourself ask for help
when you come to a waterfall
mist blowing against your face and arms
do you stop and ask for understanding at those moments

而且,这首诗是可以当成寓言来读的。它非常真实的描写了一个人面对死亡的一瞬间。

好诗与坏诗的区别就在于是否poetic,是否写出了人类共同的感情。卡佛是个天才诗人,他的诗都很真实,却从最平凡的细节里写出人性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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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fternoon

As he writes, without looking at the sea,
he feels the tip of his pen begin to tremble.
The tide is going out across the shingle.
But it isn't that. No,
it's because at that moment she chooses
to walk into the room without any clothes on.
Drowsy, not even sure where she is
for a moment. She waves the hair from her forehead.
Sits on the toilet with her eyes closed,
head down. Legs sprawled. He sees her
through the doorway. Maybe
she's remembering what happened that morning.
For after a time, she opens one eye and looks at him.
And sweetly smiles.

Circulation

And all at length are gathered in.
--LOUISE BOGAN

By the time I came around to feeling pain
and woke up, moonlight
flooded the room. My arm lay paralyzed,
propped up like an old anchor under
your back. You were in a dream,
you said later, where you'd arrived
early for the dance. But after
a moment's anxiety you were okay
because it was really a sidewalk
sale, and the shoes you were wearing,
or not wearing, were fine for that.

"Help me," I said. And tried to hoist
my arm. But it just lay there, aching,
unable to rise on its own. Even after
you said, "What is it? What's wrong?"
it stayed put -- deaf, unmoved
by any expression of fear or amazement.
We shouted at it, and grew afraid
when it didn't answer. "It's gone to sleep,"
I said, and hearing those words
knew how absurd this was. But
I couldn't laugh. Somehow,
between the two of us, we managed
to raise it. This can't be my arm
is what I kept thinking as
we thumped it, squeezed it, and
prodded it back to life. Shook it
until that stinging went away.

We said a few words to each other.
I don't remember what. Whatever
reassuring things people
who love each other say to each other
given the hour and such odd
circumstance. I do remember
you remarked how it was light
enough in the room that you could see
circles under my eyes.
You said I needed more regular sleep,
and I agreed. Each of us went
to the bathroom, and climbed back into bed
on our respective sides.
Pulled the covers up. "Good night,"
you said, for the second time that night.
And fell asleep. Maybe
into that same dream, or else another.

I lay until daybreak, holding
both arms fast across my chest.
Working my fingers now and then.
While my thoughts kept circling
around and around, but always going back
where they'd started from.
That one inescapable fact: even while
we undertake this trip,
there's another, far more bizarre,
we still have to make.


The Cobweb

A few minutes ago, I stepped onto the deck
of the house. From there I could see and hear the water,
and everything that's happened to me all these years.
It was hot and still. The tide was out.
No birds sang. As I leaned against the railing
a cobweb touched my forehead.
It caught in my hair. No one can blame me that I turned
and went inside. There was no wind. The sea
was dead calm. I hung the cobweb from the lampshade.
Where I watch it shudder now and then when my breath
touches it. A fine thread. Intricate.
Before long, before anyone realizes,
I'll be gone from here.

This Morning

This morning was something. A little snow
lay on the ground. The sun floated in a clear
blue sky. The sea was blue, and blue-green,
as far as the eye could see.
Scarcely a ripple. Calm. I dressed and went
for a walk -- determined not to return
until I took in what Nature had to offer.
I passed close to some old, bent-over trees.
Crossed a field strewn with rocks
where snow had drifted. Kept going
until I reached the bluff.
Where I gazed at the sea, and the sky, and
the gulls wheeling over the white beach
far below. All lovely. All bathed in a pure
cold light. But, as usual, my thoughts
began to wander. I had to will
myself to see what I was seeing
and nothing else. I had to tell myself this is what
mattered, not the other. (And I did see it,
for a minute or two!) For a minute or two
it crowded out the usual musings on
what was right, and what was wrong -- duty,
tender memories, thoughts of death, how I should treat
with my former wife. All the things
I hoped would go away this morning.
The stuff I live with every day. What
I've trampled on in order to stay alive.
But for a minute or two I did forget
myself and everything else. I know I did.
For when I turned back i didn't know
where I was. Until some birds rose up
from the gnarled trees. And flew
in the direction I needed to be going.

What The Doctor Said

He said it doesn't look good
he said it looks bad in fact real bad
he said I counted thirty-two of them on one lung before
I quit counting them
I said I'm glad I wouldn't want to know
about any more being there than that
he said are you a religious man do you kneel down
in forest groves and let yourself ask for help
when you come to a waterfall
mist blowing against your face and arms
do you stop and ask for understanding at those moments
I said not yet but I intend to start today
he said I'm real sorry he said
I wish I had some other kind of news to give you
I said Amen and he said something else
I didn't catch and not knowing what else to do
and not wanting him to have to repeat it
and me to have to fully digest it
I just looked at him
for a minute and he looked back it was then
I jumped up and shook hands with this man who'd just given me
something no one else on earth had ever given me
I may have even thanked him habit being so strong

Monday, January 4, 2010

威尼斯(1)

赋格在那里深情地描写威尼斯,这几句话让我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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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威尼斯,什么样的人不喜欢威尼斯?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来威尼斯前看了Elizabeth Gilbert的畅销书Eat, Pray, Love(已经改编成好莱坞电影,朱莉娅罗伯茨主演)前三分之一,作者喜欢罗马,不喜欢威尼斯。她用了一连串形容词来描述威尼斯:“气味难闻的、慢节奏的、正在下沉的、神秘的、静悄悄的、古里古怪的”。

我记得D.H.劳伦斯送给威尼斯三个形容词:“可憎的,惨绿的,滑溜的”。显然他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印象。

另一个英国人伊夫林·沃也曾用三个词形容威尼斯,“摇摇晃晃,影影绰绰,忧忧愁愁”。这说法倒也接近真实。

也许亨利·詹姆斯是对的。他说,那些雄心勃勃志得意满的人,那些一心想要征服世界拯救天下的人,那些道德家和理想主义者,他们是不会喜欢威尼斯的。威尼斯的安静与复杂,只会令他们困惑不解,英雄无用武之地。

而能够与威尼斯投缘的,应当是“被罢黜的,被击败的,看破红尘的,遭受伤害的,或仅仅是厌倦了的”那一群。简而言之,是人生的失意者。

《荒人手记》里讲,威尼斯的哲学可以概括为“绿洲文明的悲观享乐主义”。“悲观享乐”,和我的“凄凉的幸福感”是不是有点相似?

倒也不是特别迷恋抵达威尼斯的感觉,刻意制造出多次见面的机会,可是每回坐火车或机场巴士从大陆尽头驶上潟湖长堤“自由桥”(Ponte della Libertà)接近威尼斯的时候,我确实感受到了幸福。奇怪的是,威尼斯是个凄凉的城市,它给我的幸福感,大概是一种凄凉的幸福。

十一月是我惯例的低谷期。在这个时候,我最想念的地方就是浸泡在十一月潟湖雨季的凄风苦雨中的水城。十一月也是危机四伏的高水位(acqua alta)季节,威尼斯这条快要沉没的古船,有很漫长很沉重的历史,却没有明天。“没有明天”,恰恰这一点最让我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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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敢给自己分类,不知到底是个何样的人,但是我爱威尼斯,爱到了骨髓。按照赋格的说法,我就是那“被罢黜的,被击败的,看破红尘的,遭受伤害的,或仅仅是厌倦了的”那一群。不过,我还真不在乎,只要有威尼斯可以爱,这辈子就不白活了。

那天去威尼斯,是从罗马坐的火车,到威尼斯正是夜里。托马斯·曼在小说里写,从陆路搭火车到威尼斯就好比从黯淡的后门跨进宫殿。迷迷糊糊走出又破又旧的火车站,眼前是一汪水,天地一片氤氲。再一看,才知道眼前就是河,河里还有船,和我的家乡苏州一样。过了桥,有一条条小巷子,又和我的家乡苏州一样。几个小旅馆,都是2,3层小楼,因为正是过年,窗户门框上都挂着灯。五更漆黑,又湿又冷。我像是回了家,见到一扇门,就往里面进。旅馆客满,要到中午才能有空房,伙计却说早餐已经开始了,我们可以先去吃饭。这是一家小小的B&B,房子不大,却布置得精致舒适。雪白的桌布,银制的壶里是滚烫的黑咖啡,牛角面包金黄松软,烤肉香肠,果酱牛奶。。。我坐在壁炉前,把自己烤得像一块蛋糕,然后,走进了鱼肚白的威尼斯的早晨。

Sunday, January 3, 2010

我热爱芝加哥的冬天

和Roger去散步。他穿的像一个外星人,而我,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新年的芝加哥很冷很冷,和往年一样,华氏18度。

前几天一直飘着的雪花,已经结了很厚的冰。走路要当心。我们也和往常一样,沿着Drexel朝北走。Drexel大街是上个世纪芝加哥最宽的一条街。街两边都是美丽的砖房,基本上都是100年前盖的,典型的芝加哥风格,很像古老的欧洲。中心的小广场上的喷泉被冻住了,不再喷水。走过了45街,去看了已经签了合同却久久不能收房的房子,还是老样子,不知水表何时才能装好。

然后,就拐了弯,来到了Elis街。街道很宽,四周多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两,三层小楼。这里曾是当年芝加哥的比较有钱人的住宅区。后来,慢慢进来了很多黑人,房子基本上保持了当年的样子。有些房子推倒了,就成了一片空地,长着草。黑人的家庭往往三世同堂,这一带总是给我一种“deep south”的感觉,很久,我才醒悟过来,南方的感觉其实就是黑人,家园和弥漫在空气里的哀伤。我喜欢这里,天不冷的时候几乎天天来散步。

街上安静极了,阳光却非常艳丽。枯枝被阳光镀上了一圈暖暖的桔色,天边微紫,犹太教堂的圆顶和天主教会的钟楼在冬日的午后孤独凄凉,黄昏不远。街口的小杂货店里有三两个人,两条狗,一白一黑,穿着格子的马甲,蹲在台阶上,一座很大的有彩色玻璃的黄房子正在拍卖,奥巴马家的警卫坐在路口的车里。

我必须承认,我热爱芝加哥的冬天。

Saturday, January 2, 2010

2012

今天去Logan Square看了《2012》。这是一个有年头的老剧场,还是上个世纪40年代的风格,时光一会儿倒流,一会儿超速,很奇怪的感觉。

新年总是悲哀的,一切的狂欢都是走向死亡的歇斯底里。2012是个蹩脚的故事,却是一个好看的电影。人类的末日。我相信地球上出现过很多次的所谓的文明,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次,这是我在新墨西哥三叠纪的山上深切感受到的。然后,文明被一笔抹去,又要经过亿万年,再一次出现。电影里的末日非常壮观,如果我将面临这样的末日,我情愿像那个疯子先知一样:“这里太美了,我要留下来”。

人在末日又不得不回到圣经,因为这是一本唯一解释了来源和末日的书。

给父亲打电话。想想不能陪他们,凄凉至极。

神啊,你如何造的人?

我喜欢笨水的诗

笨笨说她不喜欢笨水了,我却很喜欢。笨水的诗年轻,利索,尖锐,节奏特别鲜明,更好的是,他的诗有诗意。陈先发和他比,简直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哈哈,笨水穿红T-恤的照片和陈浮肿的脸的照片就很形象生动地表现出他们诗歌的不同之处。成熟其实是衰老的另一种说法,诗永远是年轻人的。当然,我太刻薄了。

我看见的少年,依然清澈,深不见底
依然是无知者无边

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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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水的诗:


无知无边

我走过的路,不及少年在早晨的旅行
我越过大海、草原、沙漠
以及艰难的沼泽地
也没有接近他的星空
止刹于某个城市的公交车站
坐在某街某巷,成为某颗有名的尘埃
坐在椅子上,分辨它的木质
以椅子有限的想像和自身的纹理交谈
我放任了门牌号上火车穿行的光阴
看窗外的雪山,直至头发都白了
一棵树反复被风折断
那时,我还不知道活着是一种耻辱
不知道日子为何夹带着大风和雷雨
让我无法再回到少年微酸的葡萄树上
和落叶在一起
我和被称为你们与他们的人在一起
相互磨损,直到针锋相对
直到没有爱与恨的力气
直到老了。回头
我看见的少年,依然清澈,深不见底
依然是无知者无边

2009-5-20

走向草原

我走向草原时,草原正向我走来
牧羊人,他的妻子和儿女,赶着羊群
向我走来
从我身边走过去,像一阵微风
从我身边吹过去
它们吹过草原,吹过远处的孤树
给我留下的,只有
这旷远的暮色,这落在墓石上的倦鸟,河水中叫喊的砾石

2009-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