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宾根离斯图加特只有40公里,我乘火车40分钟就到了。从斯图加特到图宾根,荷尔德林也只花了4年的时间,在翻译了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王》后,他的精神病又经刺激复发,1806年进图宾根精神病院医治。后来一个叫齐默尔的木匠家收留了他,让他住在这个有蛋黄色的墙,黝黑的塔尖,墙上爬着长春藤的临河的小楼里。
到图宾根去!那个夜晚,那首诗给了我一种无法言传的空旷寥廓,亘古不息的寂寞,苦痛和乡愁,这种情感占据了我的一生,我始终不明白这个和我毫无关联的200多年前出生的德国人为什么会如此牵动我的心。
又过了很多年,我读海子。海子说:“而另一类诗人,虽然只热爱风景,热爱景色,热爱冬天的朝霞和晚霞,但他所热爱的是景色中的灵魂,是风景中大生命的呼吸。凡高和荷尔德林就是后一类诗人。他们流着泪迎接朝霞。他们光着脑袋画天空和石头,让太阳做洗礼。这是一些把宇宙当庙堂的诗人”。我又读保罗。策兰。1970年犹太人逾越节的那一天,49岁的策兰,从他的巴黎几乎没有家具的寓所走出来,跨过了米哈博桥,走进了塞纳河,自沉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桌子上有一本打开的荷尔德林的自传,他用笔在下面一行字上画了一道:“有时,这个天才走进了黑暗,沉没在他内心的苦楚中”。
我和我热爱的诗人们都称荷尔德林是我们“最爱的诗人”,那么,我们一定有一个共同的源头。
窄窄的小巷弯弯曲曲,碎石铺就的路面忽上忽下,陡峭不平。尖顶高耸的塔楼一座连着一座,五颜六色,斑斓粗砺的墙面经过了许多世纪的时光。所有的商店都敞着大门,那个建于11世纪的教堂前的广场上,堆满了蔬菜,水果和鲜花。
此时此刻,我站在他尼卡河畔的小屋里,从窗户里望出去:河岸上有厚厚的青苔,河水是浓绿色的,从小桥下流过,水面有野鸭,鸳鸯,码头上飘摇着几只小木船。他在这个面对尼卡河的塔里,弹一架走调的风琴,吹着断续的长笛,思念他的狄奥蒂玛,写着不再成章的诗句,度过三十多年疯癫苦痛的岁月。他有时很清醒,会说:“现在,当我远离人类,独处幽居,才真正理解他们。”
策兰来过这里,我知道他在留言簿上写下了深情的诗句。海子没来过,我在留言簿上替他写下:荷尔德林,我们来看你来了。
这条河就是你的源头吗?河流的两岸或丰收或荒芜,有男人,女人,酒楼,马车店,渡口,麦地,花,树和乡村,河流的上空有飞鸟,白云,太阳,月亮和星星。河流在流淌,壮阔,消逝,河水朝生暮死,春暖秋凉。河流的秘密就是诗,诗就是你的生命。荷尔德林,你像半神一样在河流上漂泊、流浪航行,你是一个喜欢渡河的人。
2 comments:
七月,
谢谢介绍,会读他的诗,also my kind of poet。
“他所热爱的是景色中的灵魂,是风景中大生命的呼吸。“
但是我小女人的希望, Poets like that would not end so tragic.;-(
你除了是小女人,还是医生啊:-)
这样的人是无法生活在人间的,他们是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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