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7, 2010

杰克逊广场










大概只有杰克逊广场最能代表法国区了。广场旧作阅兵场,是西班牙殖民政府处决犯人的“菜市口”。不杀人的时候,也陈列着冷兵器时代的刑具:绞索、刀斧、桀裂肉体的马车。断头台没能来得及出口到新大陆,广场就已经取消了杀人示众的功能,改为放射状排列的花圃,据说是纪念“太阳王”。

广场是法国区也是全城的中心,圣路易大教堂堪称中心的中心,而中心的中心的中心应当是大教堂祭坛上方的壁画:新奥尔良的护城圣贤──圣路易(路易九世)正在巴黎圣母院台阶上宣言发动第七次十字军东征。这幅画面是他一生中光辉的一页;而不甚光彩的一页就被忽略了:1250年,十字军在埃及之战中全军覆没,国王本人也被活捉。

大教堂也有不甚光彩的一页,那就是1788年复活节前的火灾。时值斋戒期,按规矩不能鸣钟。教士没敢破戒,任大火肆意蔓延,拒不报警。结果,整个法国区几乎被烧光,教堂也未能幸免。这把火可以解释新奥尔良一大怪:法国区没有法国式建筑。圣路易大教堂基本上是西班牙式,只有钟楼勉强类似法国式。教堂两侧的市政厅(Cabildo)和长老院(Presbytere)更是典型的西班牙式殖民建筑物,最显著的特徵就在于拱券形门廊,惟有复折屋顶的构造略微透露出一点法兰西风格。火灾后重建的建筑都变成了耐火的西班牙式──锻铁或铸铁的窗棂和栏杆、灰泥砖墙,比起木结构法国式建筑要结实许多。漫步法国区,恍若置身伊比利亚:满目皆是阳台、喷泉、庭院、拱门、柱廊……唯一逃脱火灾的法国式修道院,其山形顶和天窗的样式在四周的西班牙式平顶楼房中间显然落了单。

关于法国区的建筑,马克·吐温的《密西西比生活札记》里有独到的见解:“……主要的魅力在于粉墙上的斑驳痕迹,有着被岁月加深、丰富了的颜色,它与周遭环境是那样和谐,比如日暮时分的霞光之于云层。”不错,经历风雨锈蚀的雕花阑干、灰泥砖墙自有斑斓而不颓唐的风韵──西班牙式建筑的形状是豁朗方正的,即使有些呆板和破落,也不至于显得委屈。

广场上永远熙熙攘攘,节假日更是流浪艺人的天然舞台:云游歌手、哑剧小丑、落魄画家、测手相的吉普赛女巫……看戏的绝佳处,仍然是广场一角的“人间咖啡”。在“人间”捧一杯咖啡,望一眼圣路易大教堂的尖锥顶,再看杰克逊广场的人间活剧,啜饮间不觉时光流逝。

流逝的还有河水。密西西比河就在近处。眺望对岸,阿尔及尔码头──旧日的贩奴市场没有这边的笙箫管笛,暮色里只见寒碜而寂寞的轮廓。河还是沉默的,红红绿绿的波光只是霓虹灯的倒影,那不是密西西比河的颜色。---赋格《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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